景昭問她:“幾時回?”
頭回聽到他問這個,沃檀投去納罕的目光:“問這個做什麼?”
景昭笑了笑:“我常在家等著,總想知你何時能歸。”
沃檀正將頭發全部綰去頭頂,聞言眨巴著眼想了想:“順利的話應該一個多時辰,不順利的話…我也不確定。”
……
沃檀走後,景昭見了稟事的人。
所查之事有了新進展,報來的頭份消息,便是在鄴京一處當鋪之中,發現那桓王舊物。
隻是接待的掌櫃年事已高,隻記得當客是名容貌秀麗的婦人,可長相卻已然不記得了。
世間素有易容之術,單憑此條也不排除是沃檀所為,然而六幺門人執行任務皆有進項,且沃檀手頭雖談不上寬綽,卻也不似拮據。
再者若她真為桓王之後,就算周轉不開,也斷不會當掉那些物件,畢竟此舉等同於主動暴露身份。
且這家中他們曾細細看過,除了沃檀身上那紅玉髓處,再不見旁的物件,鬼功球更是連個影都沒有。
這些線索委實有些繞頭,韋靖眉眼擰巴:“王爺,會不會有其它地方,是她專門用來藏那些的?”
景昭垂眸沉吟。
畢竟是六幺門培養出來的,殺手本能讓她不會輕易撤下對他的提防,故韋靖的猜測,倒也不無可能。
暫擱這事,景昭再問:“陳夫人那頭,可查出些眉目來了?”
“稟王爺,有的。”手下人連忙答來,而這堂事,卻讓景昭再度斂緊了心神。
約莫二十年前,秦府闔府歸鄉吊喪,回京途中經過一處名為泰縣之地時,遭遇過剪徑山匪。
駕車逃離時,秦府大姑娘即眼下的那位陳夫人,曾於彼時失蹤,將近四年才尋回。
聽罷,景昭眼眸眯了一下。
倘他不曾記錯,給沃檀燙那奴印的富紳,正是泰縣之人。
結合林林總總的線索,之於沃檀兄妹二人的身世,他陡然串出個離奇的設想來。
這設想甫一躍入腦中,景昭情緒牽纏,心思翻轉萬千。
“喵……”
臥在簷下的雪貓兒懶懶地叫了一聲,將景昭的思緒喚了回籠。
他仰頭看了看天色,開始盼著那嬌憨靈動的姑娘,快些回來。
可景昭這一等,卻直等到入夜之後,才見沃檀回到家中。
白日離開時還輕俏歡躍的姑娘,回來時卻帶著滿身的血腥味,巴掌大的臉兒慘白駭人。
景昭瞳孔一縮,立時上前扶她:“怎會如此?”
沃檀靠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待勻了勻氣息,她掏出個囊袋:“裡頭有兩顆,你吃一顆就夠了,另一顆留給對門。”
景昭雙眉緊湊:“你……因何受傷?”
“偷東西挨打,不是很正常麼?”
沃檀把囊袋拍給他:“快收好,這可是好東西,我為了拿到它們,連自己的藥都沒拿!”說這些時她身子虛軟,眼裡卻冒著賊勁兒,還有空沾沾自喜。
然而這樣的精氣神,隻持續了不到一柱香的空晌。
在被景昭抱到榻上後,沃檀神思開始混亂甚至言語顛倒:“我沒事,他們以為我隻偷了解藥……想不到吧?我才不是衝解藥去的,障眼法騙到你們了!”
她說著雜亂無章的車轆轤話,腦子裡像打翻的針線簸,各種盤盤結結,拉拉雜雜。
景昭攬著沃檀,目光向外一掠。
突然收到施令,值守的韋靖振奮了下,以為是趁病要命,就勢活捉那女殺手。
可帶著人一個個欻欻落地後,卻見得自家王爺眉宇冷厲:“去,將呂大夫請來!”
韋靖木了兩息,沒能及時回應。便見自家王爺常日溫煦的眸子變得黑寂,目中淬著濃重的逼壓:“還不快去!”
“屬下領命!”韋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去安排了。
景昭懷中,沃檀不再囈語,她嘴唇抿得發白,渾身冒著涔涔虛汗,一雙手也涼浸浸的,明顯在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焦心怖肝,不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