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前世記憶。(2 / 2)

許是哭過一場,淚水洇濕了眼睫,七分清秀瞬間加了三分憐人。

真的,有些像。

“不謝。”他克製地收回視線,退後一步,行了禮轉身朝一旁走去。

他正是朝著前方的宅子行去。

“先生留步!”沈映魚見狀,下意識喚住他。

玉麵儒生回首,臉上帶著疑惑,溫聲詢問道:“姑娘,可是有旁的事?”

沈映魚張嘴,猶豫再三道:“敢問先生,可是此間房屋的主人?”

顧少卿搖搖頭道:“非也,隻是此間主子聘請的教書先生罷了。”

“那…請問一下,這宅子…”沈映魚張口想問這宅子是誰,可抬頭看著上麵高懸的申府兩字,瞬間泯然於口。

那太子外戚便是姓申,旁人不曉得這座宅子背後的主人是誰,但她曉得,偏生又無可奈何。

沈映魚越發堅信,要留著蘇忱霽,要親眼看著他扳倒太子,也要親手教太子嘗嘗死的滋味。

顧少卿還在等著,隻見眼前的身形羸弱的村婦,秀麗的臉上閃過輕嘲。

“罷了,多謝先生。”她輕聲呢喃,上前一步,將手中的帕子還給人,神情落魄地轉身離去。

顧少卿立在原地,覷著她離去的背影,收了手中還有些濕潤的帕子,轉身朝著大門行去。

沈映魚斂下心中的傷情,沿著記憶的方向,行至以前沈府後麵的林中。

幸好當時的大火並未燃至後麵,這片林子依舊如同記憶中一般模樣。

當年的那棵小樹大了些許,沈映魚蹲在的地上,尋上一塊方便刨坑的扁石,蹲在地上刨著樹下的泥土。

當年她埋得也並沒有多深,刨一會兒便隱約顯出陳舊木盒的形狀。

沈映魚很快就將底下的盒子,完全從土裡拿出來,打開清點著,麵露欣喜。

因著當年受寵,首飾這些全都是上品,甚至還有幾顆金瓜子在裡麵。

沈映魚抱著這些東西,先拿出一部分尋當鋪兌換銀錢,剩下的金瓜子並未動。

財不外露,日後忱哥兒還有的是花錢的地方,金子保值,日後還發生過惡錢事件,金子的價格就越發上漲,到時候還能再賺上一筆錢。

沈映魚精打細算後,先去采購不少生活需品,然後扯上幾塊布,黃昏便至了。

她恰好又是趕上最後一趟回村的驢車。

夕陽斜斜,餘暉將天邊染得赤紅一片。

來時人多,回去時卻沒有多少人,大家一般都是早去早回,最後一趟也就三兩人了。

劉翠蓮恰好也在驢車裡麵,而她旁邊坐著一個身量龐大的孩子。

大約就是那些人口中的乾哥兒,確實有幾分大人模樣,隻是壯過了頭。

沈映魚覷了幾眼,不自覺拿他和日後的蘇忱霽對比。

日後的忱哥兒雖狠厲,但身形修長,楚楚謖謖,風度清雅高邁,是盛都出名的美男,無數女子皆傾心。

這般想著,沈映魚越發覺得,重生到此時也還不錯,日後這般風流人物是她養大的。

未來狀元郎,權傾朝野的相爺阿娘,怎麼都能得個誥命在身,然後兒子孝順府宅安寧。

若是日後忱哥兒成婚了,她覺得孤獨也可以找個不錯的人成婚。

要是媳婦不喜歡,她也搬出去住,偶爾含飴弄孫,日子隻會好,不會差。

“來,三嫂,給乾哥兒的。”沈映魚想著日後,心情甚好。

扭身從油紙中拿出去一塊,將本來是帶回去,給蘇忱霽的綠豆糕遞過去。

劉翠蓮見狀趕緊擺手拒絕,不好意思要。

她方才一直看沈映魚,是因為曉得她家困難,見她購置這般多的東西,心中有些好奇罷了,不是饞旁人的東西。

一旁的乾哥兒到底是孩子,見狀已經接過來塞進了嘴裡,乖巧地道謝。

這樣劉翠蓮這才作罷,用力拍他的手,嗬斥一聲,然後扭頭對著沈映魚尷尬笑了笑。

“無礙,孩子罷了,看見他,我也想起了忱哥兒。”沈映魚不在意地笑著,然後又遞過去一兩塊。

這次乾哥兒被娘責罵拍打後,不敢去接了,眼巴巴兒地看著。

這些個零嘴兒都是富貴人家才舍得吃,村中的小孩如何哭鬨都得不到一塊,乾哥兒自然是饞。

“拿著吧,忱哥兒一個人也食不了多少。”沈映魚笑著往他手中塞,口不離忱哥兒。

她想日後忱哥兒也是要入學堂的,而乾哥兒上學比他早,又生得人高馬大,想必在學堂中無人敢去惹他。

她想給蘇忱霽提前尋個伴兒,自然是不會吝嗇這幾塊糕點。

劉翠蓮見她堅持要給,兒子又眼巴巴兒的模樣,也就這般默認了。

乾哥兒也乖,一路映姨地喚著。

沈映魚也笑著讓他日後到家中,來和蘇忱霽一起玩兒,他都滿口答應。

這一路上倒是比來時要輕鬆得多,她和劉翠蓮的關係,因為孩子也不自覺拉近不少。

劉翠蓮是個熟路子的人,見她周身家當,開口問道:“映娘這是去鎮上采購的嗎?”

沈映魚看了看這些東西,溫和道:“嗯,嫂子曉得我以前是鎮上的人,家道中落這才跟著來了陳家村,前幾日收到遠房親戚的書信,她們曉得我困難,恰逢忱哥兒又到了入學堂的年紀,耽擱不得,所以……”

她恰到好處地麵含羞赧,劉翠蓮隻當她是尋親戚暫時借了些餘錢。

大戶人家出來的人並不在意銀錢,自然就大手大腳,也就沒有再多過問,扯旁的家長裡短去了。

沈映魚有心詢問夫子的事,兩人就沿路聊至村口,下了驢車才分開。

這時沈映魚已經對學堂的夫子,有幾分明了。

泥濘牆角上攀爬的藤瓜似乎開了花,鵝黃嬌嫩的花,迎著風顫顫巍巍地嗡合。

沈映魚提著不少東西,臉上帶著明豔的笑,一路氣喘籲籲地喚著‘忱哥兒’。

大門很快就被打開了,如一雪團子般的少年,目光晦澀地看著她提著的大包小包,抿著唇,麵色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好看。

“怎的買這麼多的東西?”他垂眸接過沈映魚手中的東西,輕聲問道。

沈映魚未曾發覺他的不對,提著東西邊走邊笑,將今日說給劉翠蓮的那些說辭。

落後一步的蘇忱霽腳步驟然一停,小臉上閃過嘲諷的笑,半分沒有孩童的模樣。

他指尖緊捏著手中的東西,唇微動,無聲吐出兩個字。

騙子。

沈府早傾倒後,那些親戚早就避之不及,不然他和沈映魚也不會淪落在陳家村來。

所以買這些東西的錢,究竟是如何來的……

賣他嗎?

“忱哥兒,快進來,來看看這個好不好看。”屋內傳來含著歡喜的聲音。

蘇忱霽垂著眼瞼,遮住眸中的神情,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走進屋內看著那道纖細的背影,正拿著一塊水青色的新布在身上比劃。

沈映魚生得好,水青淡綠這般的顏色,正襯得她清秀水嫩。

“好看。”蘇忱霽立在一旁,頭微抬看她,嘴角翹著。

是好看,當時她在布坊一眼便瞧中了,哪怕要半吊錢,她也咬著牙買下了。

沈映魚愛不釋手地摸著布料,上麵還有淡淡的暗紋,用來做春裙正好,但……

“忱哥兒,過來。”她將手中的布料收了,拿起一旁的量尺,對著一旁立著的人招手。

蘇忱霽看著她手中的量尺,臉白了一分,垂著的手捏了又鬆,腳下緩緩移過去。

他走過去,沈映魚剛好舉起了量尺。

蘇忱霽下意識抿著唇閉上眼,彆過頭,身子細微地發顫。

沈映魚本是想量他如今的身量,之前見他身上的衣裳又短又破,給他做入學的春裝,但他現在的反應卻讓她一愣。

他漂亮的滿臉都是隱忍,身子明顯的顫抖著,這是害怕的模樣。

是害怕她再次如以前一樣,不分緣由地打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