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總此話當真?”
“當真。”
“……那,那還真是我們喬家的福氣。”喬佩珍心裡把喬晚罵了一萬遍,麵上卻笑意盈盈,假意嗔怪,“喬晚這孩子,還真是,太不懂事,找了這麼好的,也不和姑媽說。”
喬樂盛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薛總請進,我們慢慢談,慢慢談。”
喬樂盛和喬佩珍擁著薛丞聿進了廳,留下喬蓓和喬毅還走在後麵。
喬蓓腳步比灌了鉛還沉重——如果隻是身材好,如果隻是讀書努力,喬蓓都不會那麼羨慕喬晚。
可是這些,再加上薛太太這個身份,嫉妒的火就騰然而起,把喬蓓的心一把燒光。
喬蓓失魂落魄地走著,她看見喬毅的步子似乎和自己一樣沉重。
“你怎麼想的?”喬蓓突然朝著喬毅發問,“我們小喬妹妹,沒想到在國外幾年,竟然釣了這麼個金龜婿回來,你……”
“讓你媽彆折騰,收起你們那些心思吧。”喬毅打斷喬蓓,但他眉頭緊鎖,自從薛丞聿進家門後就一直沒展開。
喬蓓捏緊了拳頭,鬼使神差地開口:“嗬,你也趁早把你的齷齪收收,她之後,可就成了薛太太了。”
喬蓓這幾句咕噥幾句,被喬毅聽到,警告地著看了她一眼。
···
書房裡,喬樂盛屏退所有人,備好上座,親自動手,拿出藏了大半輩子的普洱,給薛丞聿泡了一壺好茶。
骨節分明的手握起白瓷杯,薛丞聿:“喬先生,或許我該稱您嶽父?”
“這個,稱呼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時間還長,我們慢慢說。”喬樂盛把茶倒進杯子裡,連連抬手向薛丞聿,“喝,您喝。”
薛丞聿慢條斯理,喝下暖茶,聲音卻是冷的:“聽說,您做事有原則,知分寸。嫁出去女兒,才能物歸原主,拿到了資金,就能東山再起……”
喬樂盛愕然,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既然這樣,若您願意,不如與晚輩手談一局。”薛丞聿瞥見茶壇邊的圍棋,興然開口。
“薛某不善言辭,借外物之力商量,望您海涵。”
不待喬樂盛答應,薛丞聿伸手開盒,指尖摩挲著棋子,慢條斯理地輕點桌麵,看上去無不恭敬,可偏偏,沒有半分把喬樂盛當成長輩的樣子。
天底下,哪有女婿敢這樣頂撞嶽父,不過是港城人人生畏的閻王才有這份底氣。
隻得擺台。
棋盤上,喬樂盛執黑子,薛丞聿執白子,一先一後,頃刻之間,兩邊已成雙虎之勢,在肋道殺出一條血線。
起勢時心亂,喬樂盛一開始便應付不及,好幾子落的不合理,極易被人逮住劣勢。
另一邊,薛丞聿早布好了局,落子極快,招招鬼手頻出,直切要害。
喬樂盛額頭滲出了汗。
他本就附庸風雅,對此鑽研不深,可在小輩麵前,又拉不下麵子認輸,更不用說,喬樂盛還想借薛家的東風,謀取更大的利益。
幾番心思在喬樂盛心中混戰,眨眼間,盤上黑子已潰不成軍。
正在喬樂盛汗流浹背之時,薛丞聿的白子落盤,叩下清脆的一聲。
“五千萬。加上油麻地西邊的車間,不知道這些,夠不夠換您手上的東西?”
喬樂盛一愣,心下明白到正題了,推辭道:“咳咳,那隻是隨口一說,就是催我們姑娘早些結婚,用不著您操心。”
“外貿港運輸、冷鏈降十五個點,替您分憂。”
喬樂盛是個商人,精打細算,做生意講究成本利潤,即使是嫁女兒也不例外。
此刻,他對薛丞聿這位姑爺,那可是滿意到不能再滿意。
薛丞聿送上的天價彩禮,不僅能解喬家的燃眉之急,更是相當於送上了一個聚寶盆。
喬樂盛第一次感到生女兒這麼有用,他甚至感激得要在亡妻的墓前拜一拜。
要不是人口買賣犯法,就憑薛丞聿開出的價格,喬樂盛恨不得買一送一。
“沒問題,沒問題。”
喬樂盛喜笑顏開,停下手中的棋子,又給薛丞聿添滿了茶。
書房一片其樂融融,尚未注意到喬晚這邊的響動。
喬佩珍親自把喬晚送到房間,又準備幫忙收拾行李:“不用你自己來,有什麼需要的,和姑媽說就好。”
“謝謝姑媽,但是東西不多,不用麻煩了。”喬晚拒絕喬佩珍的提議。
因為喬晚這次回來要拿的,都是她調香的工具。
那些小瓶的精油原料,足足有三百多種,除了標簽貼上的字不一樣,瓶身都大同小異,彆人隨手就會弄混,喬晚才堅持要自己收拾。
喬佩珍臉色有些古怪,但也攔不住她,隻好叫人來幫手。
走進自己房間,喬晚深呼吸一口氣,隻感覺到混亂的香氣,彌漫在房間中。
原本整齊的房間現在就一個字——
亂!
破碎的試管玻璃落在地麵,散亂的香料鋪在桌台上、地麵上,樹枝和乾花瓣,粉狀的香沫撒了一地,夾雜著泥腥味的雨點……室內仿佛有龍卷風過境。
女仆們還在收拾,見狀慌忙地朝喬晚鞠躬,不知是應該停下抹布掃帚,還是要躲到喬佩珍後麵去。
一切都麵目全非。
但喬晚哪裡會認不出來?
地上散亂的、飛著的,正是她之前放在桌子上的香料。
喬晚大腦“嗡”地一聲滅了音。
去了國外,喬晚就沒想過繼承喬家的財產,喬家再怎麼對她,喬晚都隻是表麵應付過去。
遠在大洋彼岸,喬晚埋首苦學,也隻想繼承母親遺誌,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可是現在,她當成寶貝在身邊帶了幾年的東西,竟然變成這幅慘狀。
沒辦法挽救了嗎,她全部的香瓶都碎了嗎?
她在國外積攢多年的珍貴標本,她試驗的香型,她幾年來的心血。
沒想到,現在竟然成了這幅模樣——
心臟的驟縮讓喬晚回神,喬晚恍然抬起頭,愣了好幾秒,才小聲問道:“誰弄的?”
“這……”喬佩珍不好意思地笑笑。
看向喬佩珍,稱呼都忘了叫:“我問這是誰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