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衝過海岸,停在礁石岸的海鳥像是商量好一樣,忽的一同飛起,在空中發出一陣聲響。
沒有人再著急忙慌的跑來池家,四下裡安靜,隻有池淺過分失衡的心跳咚咚撞擊著她的鼓膜。
救命。
池淺怎麼也想不到,時今瀾會突然睜開眼睛。
她並不想跟時今瀾對視,可時今瀾的眼睛就這樣緊緊的盯著她,那種在商場殺伐決斷的壓迫感就像是昨夜忽然拍來的海水,平靜之下暗流湧動,到處都透著危險的氣息。
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黑色的光焰隨著她壓低的聲音簌簌抖動,明明昨夜的風暴早已過去,窗外日光和煦,池淺卻有種風暴再次卷土重來的感覺。
這種壓迫感甚至可以讓人忽視她此刻手無縛雞之力的事實,整具身體都要僵住。
池淺心裡怕極了。
她就是想討口飯吃,為什麼要讓她看到這樣的東西?
真不知道她這個金手指就為了幫她完成任務,還是來勸退她的,要是讓她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給她安排了這個金手指……
哦豁,好像她就是那個殺千刀的。
——是她昨天主動跟十三要的金手指,還自鳴得意的用了激將法。
池淺在心中泛出一絲苦笑:自己挖坑自己跳,不愧是你啊,阿淺。
“不會說話?”時今瀾看著一雙眼直愣愣看著自己的池淺,以為這人是個啞巴,卻也並不真的肯定。
於是,蒼白又冰冷的手緊緊的攥著池淺的手腕,少傾這力量就又重了幾分。
疼疼疼……
池淺感覺自己被攥住的是不是手腕,而是心臟。
她腦袋一片混亂,明明自己是救時今瀾的恩人,為什麼要受這樣的罪!
等等。
對啊,她是救時今瀾,又不是害時今瀾,她心虛什麼,害怕什麼?
不就是偷覷被抓包了嘛,跟救命之恩比起來,算得了什麼。她就不信,她跟時今瀾說清楚了,她還對自己這樣。
她可是時今瀾的恩人,未來的反派白月光!
這麼想著,池淺心裡的恐懼減退了幾分。
她在心裡編好要說的話,這才強壯鎮定的開口:“我,我還能做什麼,當然是看看你有沒有事了。”
“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把你救回來的時候你臉色煞白,都快死了。不過——”池淺說著,煞有介事的觀察起了時今瀾的臉,“你現在看起來比昨天好多了,看來藥丸的功效全都發揮了。”
說著池淺就故作從容的要從時今瀾的鉗製下直起身來,眼睛裡還帶著一種欣慰。
一種很拙劣的欣慰。
時今瀾輕笑一聲,盯著眼前這個完全陌生的女人,盯的池淺頭皮發麻,想要離開的動作被牢牢釘在原地。
麵對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自稱救了自己的女人,時今瀾眼裡滿是警惕。
誰知道她的這種反應是不是裝的,時承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演技派,尤其是被他收買按插在自己身邊的那些,不然也不會把自己……
想到這裡,時今瀾的情緒於平靜之下掀起一陣漣漪。
池淺的故作從容沒有成功,黑焰騰的一下就湊到了她麵前,燎過她的眉毛。
疼。
……也不是那麼疼。
她的眉毛,好像也還在。
池淺這才遲滯的反應過來,時今瀾身上散發出來的火焰不是真實存在著世界的,飄搖滌蕩著,更像是一種氣場,讓人心底發寒的,能夠吞噬一切的氣場。
不愧是未來的大反派。
池淺心中腹誹,手腕貼著時今瀾的掌心,冷意往骨子裡沁。
剛剛已經嘗試逃跑一次,她現在不敢再動多一下,隻等著時今瀾的動作。
反正,她應該不能拿她怎麼樣……吧。
“這個地方是哪裡?”
就在池淺在心裡自己安慰自己的時候,時今瀾冷澀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她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力度攥著池淺的手腕,警惕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每一寸表情變化。
“這裡是小毓島。”池淺如實回答。
這個名字涉及到了時今瀾的盲區:“小毓島?”
“是隸屬參市的一個島。”池淺接著解釋,“但離參市很遠,坐最快的船也要兩個小時,不過就是坐船也要過橋去那邊的大毓島才行。”
參市時今瀾是知道的,時家所在的寧城跟她相鄰,同屬於國家南邊的沿海城市。
她昨晚被逼跳跳入海裡,是可能被海水裹挾著漂流到這裡的。
聽這個人說,這裡遠離陸地,交通發展落後。
就算時承生性多疑,他的人也不可能這麼快找到這裡。
前提是,這個人說的都是真的。
時今瀾眼睛裡警惕沒有褪去半分,她攥著池淺手腕的手稍稍用了用力,將這人扯得離自己更近了些:“那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昨天晚上的風暴可一點也不小。”
這人的聲音從剛才開始就很淡,就像是晨起海邊沒有散去的霧氣。
而霧氣縹緲,轉瞬間就讓人忘記了她剛開始眼睛曾透出的壓迫感,再看她的眼睛裡就隻剩下了漆黑的平靜。
可明明她身後呈現出來的情緒並非如此。
那混黑的顏色熊熊燃燒著,就算池淺知道它不會傷人,卻還是害怕。
池淺對這個功能欲哭無淚,剛剛時今瀾停頓的間歇,她就瘋狂的嘗試把這個功能關掉。
可這殺千刀的破功能她怎麼關都關不掉,黑漆漆的火焰燒在眼前,叫人時刻承受著心理壓力,生怕自己哪句話惹時今瀾不快,黑焰會跳過來真的把她給吃了。
尤其是這個時候。
昨晚的事細說起來實在冗長,池淺也並不想把她們接吻渡氣的事說給時今瀾聽。
第一當然就是因為這是池淺的初吻,還有就是,她並不想就這樣稀裡糊塗的把自己的初吻送給時今瀾。
作為時今瀾未來的白月光,她們的初吻一定要有意義才行!
在池淺看來初吻應該是極度浪漫,含蓄內斂,充滿少女情懷的。
雖然說因為這個該死的攻略任務,她的初吻注定是時今瀾的,但這實在跟她想的不一樣。
被係統操控身體,用渡氣的方式把自己的初吻送給昏迷不醒的時今瀾。
這樣稀裡糊塗的算什麼事兒啊。
反正時今瀾現在看起來不像是記得那時事情的樣子,不如乾脆就掩飾過去,當做沒有好了。
說不定,時今瀾也並不想要這個吻呢。
她這樣做是周全了她們兩個人。
池淺心裡偷偷想著,無比慶幸在這之前她就跟十三商量好了答案。
她稍稍平息了幾分自己的情緒,就跟時今瀾回答道:“是啊,按理說風暴天大家都不會外出的,但是我家貓跑出去了。”
“天氣預報都說了,會有風暴,風也刮起來了,我剛撿到它,給它養好傷,怎麼能看著它又跑出去!然後就追著它跑到了西邊那個海岸。”
因為是事先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池淺幾乎每天都要被十三壓著背一遍。
說多了,便潛移默化的就欺騙過了大腦,謊言也成了事實,池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呈現出一種真摯誠實的樣子。
時今瀾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竟也沒有從裡麵找出什麼邏輯上的漏洞。
隻是,她沒有辦法理解,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人真會為了一隻貓,豁出性命去嗎?
人的性命都尚且無法平等對標。
更何況是動物。
“喵~”
懷疑飄在時今瀾的腦海,就在她的火焰又要再次燎到池淺的時候,病舍門口傳來一聲嬌到極致的貓咪叫聲。
池家新養的三花貓豎著尾巴走來,輕輕一躍跨過了門檻,明目張膽的走進了池清衍明令禁止它進入的病舍。
時今瀾被這聲音吸引了一下注意力,將自己的視線從池淺身上分開半分,朝十三看去。
日光照不透時今瀾蒼白的臉,斜睨過來的瞳子透著冷氣,十三原本輕盈的朝病床走去的步子一下就頓住了。
“這就是你說的貓?”時今瀾問道。
“對啊。”池淺點頭。
她看著走過來的十三,腦袋靈光一轉,接著對時今瀾道:“這位小姐,這病舍是我爺爺的,他不讓貓進來,你能不能放開我,我得去把它趕出去。”
時今瀾聞言,先是看了看這隻大搖大擺進來閒逛的貓,又看了看池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