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去撈海鷗的時候也沒注意,身上的衣服比時今瀾濕的還早。
池淺對這些早就習以為常,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沒關係,曬曬就好了。”
她的注意力還落在時今瀾濕掉的裙子上,接著就問道:“咱們現在回家嗎?你這樣得換身衣服吧。”
時今瀾卻仰頭靠在了椅背上,對池淺表示:“曬曬就好了。”
這人的聲音平淡又隨意,恍神間就少了許多剛才的戾氣,連身上的火焰也燃燒的安穩。
她就這樣搭膝坐在輪椅上,身體也筆直也鬆弛,日光溫和的灑落在她身上,那股天然矜貴的距離感莫名少了很多。
池淺有點意外,但也接著隨意的坐在了時今瀾身邊。
既然她想要在這裡曬太陽,那她就陪她好了。
海鷗雖然是昏睡了過去,可翅膀上的傷口還沒有處理好。
池淺將它也一並拖了過來,曬著太陽,給這隻萬惡之源包紮傷口。
隻是包紮著,池淺就又看向了一旁坐著的時今瀾。
這人不知道在想什麼,視線平靜的望著遠處的海,湛藍的顏色占據了她全部眼瞳,不染纖塵。
是在看寧城嗎?
池淺想事情發生兩天了,時今瀾應該也想知道點時家的事情吧,便佯作隨意的掏出了手機,遞給時今瀾:“給你。”
時今瀾不明所以。
池淺道:“等著曬乾還得有一會,我手機裡遊戲可多了,可以打發點時間。”
時今瀾對遊戲不感興趣,但手機被發明的意義也不是為了打遊戲:“謝謝。”
“不客氣。”
多給我在心裡加點分就好啦。
池淺偷偷在心裡想。
蒸騰的水汽悄然消失在日光下,海鷗的傷口處理的差不多了。
池淺抬頭看了眼太陽,直覺得日頭真好,一層薄薄的雲過濾著刺眼的光亮,曬在人身上正適合,叫人徑直往後躺了下去。
而時今瀾也沒有辜負池淺的好心,徑直點開了搜索引擎。
這幾天關於時家的新聞層出不窮,而她失蹤死亡的消息更是傳得滿天都是,各種揣測充滿了惡意。
時承狼子野心,在她被逼跳崖後的淩晨他美其名曰臨危受命,接手了時年集團,更是親自宣布了她失蹤的消息,暗示大家她已經死掉了。
權利被這人玩弄在手裡,一上任就進行了大幅的職位調動。
時今瀾派的人被他冷藏,而那些藏在黑暗裡背叛她的人紛紛登上高位。
時今瀾看著這些消息,冷笑著眯了眯眼。
時承這樣的做法明顯是不打算給那些人退路,哪怕是有朝一日她回去了,這些被迫暴露在她視線裡的人也沒得選,隻能效忠他時承。
“看看吧,這樣的手段你做的到嗎?”
“時家不需要你這樣的繼承人,時年集團也不需要!”
“廢物!不中用,不中用啊!”
爺爺嗬斥的聲音在時今瀾耳邊響起,蒼老的憤怒像是隻無力的獅子。
他說她是沒有價值的人。
他說她是一枚失敗的棋子。
時今瀾的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抬起,海麵一望無際。
粼粼白光鋪滿了她的視線,一眼看不到寧城。
海邊的雲比陸地的雲要輕盈,風輕輕一吹就在空中移動出去了好一段距離。
太陽完全露了,時今瀾緊閉了下眼睛,周身的火焰靜默燃燒著,濃鬱而龐大,比往日更加驚心。
時今瀾握了握手裡的手機,準備把它還給池淺。
轉頭卻發現,池淺睡著了。
海邊陽光燦爛,不斷衝刷上岸的海浪是最好的白噪音。
池淺就這樣躺在沙灘上睡著,剛剛還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十三盤在了她身邊,一人一貓相互依偎著,安靜中散發著自由味道。
這個人睡得真是一點戒備感都沒有,就這樣大咧咧的躺著,惹得時今瀾眉頭蹙起。
不過這種蹙起似乎並不是厭惡。
時今瀾時刻都處於戒備狀態。
她不是一個需要安全感的人,她前半生的生活都是在高度緊張下度過的。
所以時今瀾不理解池淺怎麼能做到這樣。
風蕩悠悠的從背後的灌木草地吹拂而過,初春的海浪夾著些太陽曬不透的涼意。
時今瀾盯著池淺睡著的樣子看了好一陣,看著雲的影子從她的額頭移動到臉頰,下巴,最後蓋在她的身上。和煦刺眼的日光灑滿了她睡熟的側臉,濃密的眼睫像把柔軟的刷子,隨風拂過時今瀾的視線。
後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時今瀾才明白,這是她最想要的生活。是她無論如何都抓不著,握不住,隻有靠在那開滿鮮花的冰涼石碑上才能感受得到幾個片段的安寧。
所以,現在的時今瀾自己也沒注意到她的目光隨著移動到這人身上,變得柔和了下來。
這樣睡也不怕感冒。
真是個笨蛋。
此處的海邊似是偏僻,罕有人至的世界裡四下都是安靜。
時今瀾查看著資訊,忽而垂在肩上的長發飄動起來,茂密的灌木叢合著海浪拍擊上岸的聲音簌簌響起。
起風了。
時今瀾神色未變,隻是滑動屏幕的手頓了一下。
輪子碾過砂礫發出細微的聲響,一道影子擋住了斜落在池淺臉上的太陽,還有吹來的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