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沿著無形的路線慢慢向上攀升,日光灼目。
時今瀾卻感覺自己看到了比日光還要灼目的東西。
池淺就蹲在她跟前,膽大包天的將手放在自己膝蓋上。
那笑著的一雙眼裡落滿了日光,就這樣抬起來看著,純粹的像是上好的琥珀,又或者是某種金色毛發的大型犬類。
“嗬。”時今瀾為自己的這個“對號入座”笑了一下。
這是很輕的一聲,池淺卻頓時感覺頭皮發麻。
她腦袋飛速轉著,又道:“要不我把今天藥給你端來,曬著太陽喝也正好。”
日光烘著,時今瀾的膝蓋被一團溫熱包裹。
這人的手永遠都是這樣的,逐漸升高的溫度將她的掌心烘出幾分潮濕,撫摸過她的膝蓋,奇怪的柔軟讓人覺得舒服,似乎也能因此原諒她的膽大包天。
時今瀾握在輪椅上的手鬆了一下,神色淡淡,語氣輕鬆:“好啊。”
院子裡的光亮了起來,池淺如釋重負:“稍等。”
話音落下,池淺便起身朝廚房走去。
在時今瀾看不見的地方鬆了一口氣。
她感覺自己剛才簡直是在刀尖上跳舞,這個十三也不知道去哪了,要是能跟昨天在海邊似的,跳出來打個岔就好了!
她以後一定要注意言辭,一定!
隨著池淺離開,院子裡又重新安靜下來。
時今瀾沒有拿書來,迎著太陽微微閉上了眼睛。
“失敗了就重新來,沒有人有義務哄你。”
“改變不了已發生的事情,也不能提供任何解決辦法的事情你最好拋棄,想也不要想!”
膝蓋磕破的疼意從落滿灰塵的記憶裡蘇醒,爺爺麵無表情的聲音忽的從時今瀾耳邊傳來。
一隻盤桓在天空的海鳥略過院子上空,刺眼的太陽在時今瀾眼前忽閃一下,她神情一晃,驀地睜開了眼睛。
“哄。”
時今瀾將這個字在心裡掂量了很久,神色莫測。
她後知後覺,池淺這是……又把她哄好了。
這個人很擅長哄人嗎?
還是說,她是因為……
時今瀾眉頭蹙起,攔住了心裡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的眼睛裡沉沉的寫著不解,不屑。
甚至還有幾分自省。
她不該生出這樣多餘的情緒,有這功夫不如多讀幾本書。
“給。”
應和時今瀾所想的,她放在床頭的書瞬移到了她手裡。
時今瀾當然知道自己沒有這種能力,抬頭就看到了池淺那張笑容燦爛的臉。
她搬來了小桌幾,除了時今瀾的藥,旁邊還放著盤結了霜的話梅乾:“喝完可以吃顆話梅乾清清口,這是去年家裡自己曬的,很好吃。”
“多謝。”時今瀾接過了池淺手裡的藥碗。
淺色的唇沒過深褐色的藥,苦澀的味道霎時間充滿了時今瀾的口腔。
她沒有皺一絲眉頭,甚至風輕雲淡的模樣,好像在品嘗裡麵的味道。
池淺覺得自己為了不喝藥好好保養身體的驅動力在時今瀾完全不成立,相反,時今瀾可能更適用為了保養身體而把藥喝的一乾二淨。
是個狼滅。
沒有停頓,我們的狼滅小姐很快就喝完了藥。
她放下碗,不緊不慢的在盤子裡選了顆合她心意的話梅乾放進嘴裡。
析出的白霜冰涼微甜,一下就將原本停留在舌尖的苦澀消解掉了。
時今瀾很喜歡這種味道,身上的火焰在光下也黑得溫和。
池淺在一旁偷偷瞧著,慶幸自己拿話梅乾給時今瀾,動作輕快的拿過喝完的藥碗就要走。
——耶!任務完成,她可以回房摸魚了!
可池淺一步還沒邁出去,就被時今瀾的聲音打斷了:“去哪裡?”
正準備摸魚的池淺愣了一下:“回屋啊。”
“不是說要陪我曬太陽嗎?”時今瀾抬眼看著她。
這人聲音很淡,也沒有什麼語氣,好像就是在提醒對方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
可這件再小不過的事,卻是“陪她”。
池淺對天發誓,她當時說那句話純粹是為了安撫時今瀾的情緒。
她隻是覺得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這種事情讓時今瀾覺得自己身邊有人,就不為之前被人背叛那樣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