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音一落,空氣裡仿佛再次安靜了下來。
池宴徹底將眉毛鎖成一座小山。
好歹白拿了人家一套房,今天逛街出於習慣,也是刷的人家的卡,如此純潔的金錢關麵前,孤男寡女共處一車,聊一隻狗多多少少有點兒煞風景。
“我不是那個意思,”林稚晚解釋:“我是說,你都回來了,那狗呢?”
“……”
越描越黑。
半晌,池宴低頭輕嗤了一聲,像是對她這段喪失語言功能下的發言表示嘲諷。
很低很啞,一點點敲得人心尖顫顫。
林稚晚順著這聲安靜下來。
池宴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想抽,但因為空間密閉,隻夾在指尖,沒點燃。
今天他大概是從公司出來,穿了略顯莊重的黑色襯衫,但依舊沒那麼規矩,版型挺括,肩膀平直,袖口處彆了個機械袖口。
像個小型機械表,時針還在走。
林稚晚就盯著他的袖口打發時間。
又過了一會兒,外麵雨停。
池宴將還沒抽過的那隻煙扔掉,朝林稚晚揚了揚下巴:“走吧。”
*
這家店有很多年頭了,老臨江人都會來吃。
剛到臨江那會兒,林文和就會帶著林稚晚來這裡。
她不吃鴨血,林文和就把她碗裡的都挑出來,放到自己的碗裡,還寵溺地笑話她:“阿珠嬌氣著那。”
阿珠。
是她老家對小女孩兒的稱呼,是寶貝的意思。
店很小,隻有幾張桌子,擺著最便宜的塑料凳,牆壁上掛著經年難以清洗的油漬,沒有空調,隻有一個電扇掛在牆上有氣無力地轉。
林稚晚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池宴有潔癖,林稚晚還以為他會厭惡這裡的環境,結果他倒是很自然地跟著坐下了。
他腿長,伸出桌下一點兒。
一群藍藍綠綠的塑料椅子中間,露出一段筆直修長的腿,格格不入,又格外好看。
林稚晚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池宴一本正經地提醒她:“林稚晚,公眾場合,注意一點兒。”
林稚晚:“……”
老板娘是個微胖大娘,這麼多年依舊愛穿花花的老年衫,手裡拿著一個很小的本本和一隻筆蓋早就不翼而飛的筆。
“吃點什麼?”用地地道道的臨江話問的。
“一碗鴨血粉絲湯,”林稚晚輕車熟路:“不要鴨血不要鴨肝多放些鴨腸。”
池宴一臉無語:“……”
“矯情啊你。”他冷颼颼調侃她。
“是啊。”
“還挺有自知之明。”
“都矯情了二十幾年了。”
“那也挺不容易的。”
兩人中間突然有了點兒火藥味兒。
“謝謝誇獎。”林稚晚挑了挑眉:“麻煩您多擔待。”
兩人的關係短時間內無法改變,林稚晚也不想該改變自己,那就隻能委屈池宴忍一忍了。
池宴大概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眼底那點笑意緩緩消失,浮上一層薄薄的冷意,目光似是打探。
“林稚晚。”池宴鮮少如此正經地叫她大名。
隔著一方小桌,他微微往前傾了傾身子,嘴角露出一點兒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也沒那麼乖。”
表麵寡淡平和,無欲無求的,像個小尼姑。
實際上,蔫吧壞。
“不然呢,”林稚晚手掌拄著下巴,照舊用平淡地語氣回答他:“哪個乖乖女願意跟你啊。”
*
這碗鴨血粉絲湯吃的依舊平和,但兩人之間的磁場卻有了微妙的變化。
倒也不會影響什麼。
本來就是利益互換而已,隻不過是過程中沒把持住,上了床。
床上互相滿意,就一而再,再而三。
戀人總是會因為各種原因吵得昏天黑地,但是他們不是,他們隻要那方麵夠歡愉,永遠都能一炮泯恩仇。
走出小店時,外麵的雨早就停了。
巷子裡路麵坑坑窪窪,有些地方積水嚴重,池宴又走在前麵,擋住了光亮,林稚晚看不清路,踩了好幾次水。
混合著泥土的汙水順著薄薄的麵料滲進鞋子,林稚晚更鬱悶了不少。
走到巷口,池宴的車子上貼了罰單。
違停。
池宴沒當回事兒,撕下來扔進林稚晚懷裡:“交了。”
林稚晚疑惑:"交什麼?”
“罰款啊。”
”一百四,你得還我。“
“……”
林稚晚:“支付寶還是微信?”
她倒是沒真的想讓他還這一百四十塊錢,就是為了坐實自己的矯情屬性。
可兩人之間的氛圍卻輕鬆上來。
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這是要那個的前兆。
古代行軍打仗還講究個先禮後兵報上名來,辦事兒也得注意個氛圍感。
直到車子開進吾悅江瀾的宅子裡,停好。
林稚晚剛準備下車,池宴在那頭落了鎖。
她懵了一下,池宴就伸著長臂一撈,給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車廂裡空間很小,就算是林稚晚很瘦,兩人擠在駕駛位上,她的後腰也貼著方向盤了。
“你乾嘛?”林稚晚努力地把身子往後靠。
她想過玩大的,但沒想玩這麼大!
“你說要乾什麼?”池宴坦蕩地盯著她戴著黑色鎖骨鏈的雪白頸子,忽然揚起頭咬了一口:“教你點兒更不乖的。”
她今天穿了煙粉色的裙子,坐在他腿上,裙擺層層疊疊蕩漾開,像是一朵玫瑰。
似乎沒有說“不”的機會。
曖昧的氣氛在狹小的空間發酵,升騰。
林稚晚像是擱淺在沙灘上的一尾魚,追索她的海,她的船,還有池宴。
月色暗淡。
月色下,是一場經久不息,難疏難堵的洪水。
池宴卻兀然暫定。
報應要來了。
林稚晚意識到這個事實,指甲狠狠地嵌進他背後。
“今天先到這兒吧,”他忍著,語氣嘲弄,如同她那天戲弄他那般報複回去:“黃曆上說,今天不宜行房。”
林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