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五年,這是大奉定都盛京的第二個年頭。
臨近傍晚,暮色沉沉,空中烏雲翻滾,燕子低飛,遠方雷聲隆隆,風中揚起塵土的悶濁氣。
盛京城中行人匆匆,一場暴雨將至。
淮陰侯府大堂,燭火明滅不定。
“姻姻已經想好了,我要嫁給陛下,做整個大奉最尊貴的女人。”
喬姻一雙瀲灩的桃花眼中燃燒著野心的熊熊焰火,嬌豔的麵容因激動而泛起紅暈。她撩起如蓮花的裙擺,緩緩跪地,雙手疊在額前叩首,堅定道:“求伯父成全。”
堂上男子端坐主位,肩寬腿長,威儀儼然,氣勢逼人。
“抬頭。”低沉的聲音發出指令,強硬霸道,不容置疑。
喬姻渾身一顫,緩緩抬起頭來。
入目是一張鋒銳俊美的臉。
男子長眉入鬢,目若朗星,薄唇似刃。
他的神情凜冽如霜,麵容在此刻燈火中明滅不定,讓喬姻心驚膽戰,攥緊的手心緩緩汗濕。
如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定不敢說出這驚人之語,可喬姻知道,隻要她說出來,堂上男子就一定會助她做到。隻因為他——她的伯父,是喬遲。
這個名字在數十年前,隻在他的敵人中口口相傳,令人聞風喪膽,而如今,在宣武帝一匡九合後,整個大奉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喬遲喬知予,大奉血將星,十六年戰亂中一手將宣武帝扶上至尊之位,成為武將之首,開朝大將,輔國重臣;除此以外,他更是淮陰喬氏家主,世家執牛耳者,早在宣武潛龍之時便深受器重,如今已是封侯拜相,位極人臣。
如果說有誰能幫她達成心願,那便隻能是他。他一定會幫她!
燈火明滅間,喬姻望著座上男子,一雙眼尾上挑的桃花眼中神色複雜。
十六年前,她的親生父母在臨死前將剛剛出生的她托付給喬遲,而他也信守承諾,在這十六年間,對她視若己出,小心嗬護,極儘寵愛,甚至為此耽誤了他的婚姻大事。
外人都說他這個伯父做得仁至義儘,可喬姻卻隻想冷笑。他三十有五卻還未娶親,不過是因為,他竟然對她產生了那種心思……
這讓她得意,卻又厭煩。
她得意於,即使是如此偉岸的男人,也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由此可見她的魅力無匹。
她厭煩於,即使是大奉血將星,也要聽命於九五至尊,而她喬姻不願俯首人下,要嫁就嫁最強的男人,做整個大奉最尊貴的女人!
她唯一憂慮的便是喬遲暫時不願意放手,她一定要趁他理智尚存,好好求他,然後順利嫁到皇宮裡。
紫檀木交椅的扶手微涼,喬知予的右手搭在上麵,攥手成拳,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都快被巨大的手勁捏出裂紋。
他居高臨下的盯著麵前嬌豔動人的少女,眉宇深處似是怒火隱隱。良久,他冷笑一聲:“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
喬姻心口一跳,愕然道:“伯父……”
“我幫你,你又能給我什麼好處。”
男人的聲音冰冷而無情,不似往日寬和,像是要把所有溫情的假麵撕開,把冰冷的利益抖出來,再一一過秤。
“你想要借著我往上爬?可以,我養了你十六年,總得讓我嘗到點甜頭。”
他的話堪堪止於此,言有儘,可意卻無窮。
屋外暴雨將至,暮色昏沉,大風呼嘯著從大堂穿過,吹得嗚嗚作響。堂中火燭無人剪芯,火苗愈發微弱,大堂晦暗明滅。
喬姻跪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座上男人,一張俏麗的芙蓉麵上滿是無措。
世人都說淮陰侯殘暴陰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十六年來,她隻看到他對她溫柔相待,隻要她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會為她摘下來。
她想過他會假惺惺的挽留,或者找個借口拒絕,沒想到他竟然要叫她拿點什麼出來交換?
這麼多年來,她習慣了他對她與眾不同的厚愛,如今回頭一看,她所擁有的一切原來都是他給的。地位、財富、聲名,全都是他為她掙下的,她身無長物,除了這具身體以外,竟然一無所有。
可她偏偏就是想要全天下的矚目,做最尊貴的女人!
喬姻眼圈微紅,一咬牙,狠下心回道:“好!隻要你送我入宮,我什麼都肯做!”
“什麼都肯做?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喬知予眸色一暗,“取悅我。”
屋外一道驚雷打下,閃電頃刻照亮整個大堂。
喬姻跪坐在地,震驚的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看著麵前的男人,很快,屈辱的淚就在盈盈妙目中彙聚起來,滑落腮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