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複說是後日走,其實第二天就已經在籌備了,虞媗的小樓閣悄無聲息,不管他在不在,她依然被關在裡麵,練弩還是照常的,隻不過她隻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去棲香園,明澗跟在她身邊寸步不離,明顯是受了蕭複囑咐。
到傍晚,蕭府戒嚴,蕭複的牙兵候在府門前,片刻蕭複出府,他在門口的台階上停頓,回頭望向那座小樓閣,小樓閣是府中最高的地方,為水環繞,隻要上了鎖,她便是困獸,即使她不願,也不可能逃出去。
小樓閣的窗台是開著的,虞媗撐著臉往外看,和他遙遙相對,他身著盔甲,長發高束,麵龐俊挺森穆,虞媗看著他發呆,他穿的這樣英武,卻要去攻占皇兄的城池,他要她給他生孩子,他也要她的家國。
人怎麼能這麼心狠呢?
她抬袖擦一下眼,微偏身,隻給他留了一個側影,顯得格外落寞。
蕭複凝視許久,有刹那動搖,他想過帶她一起去朔州,但是不行,她聰明了很多,比以往狡詐,若讓她知曉虞朝曦在朔州,她不會這麼乖軟,勢必會想儘辦法出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關著她才是最安全的。
蕭複想了想,跟明澗道,“照著她的喜好,置辦一些物具。”
明澗答應了下來。
蕭複又道,“我不在,府中那些下人你盯著點,彆讓人欺到她頭上。”
明澗稱是。
蕭複便上馬,在牙兵的簇擁下遠去。
——
蕭複一走,整個蕭府都徹底沉寂下來,府中所有人非必要都不準外出,明澗隔天遵照蕭複的囑托,打聽了虞媗的喜好,叫人去把什麼綾羅綢緞、奢侈玉器、胭脂水粉通通買回來,全送進了小樓閣裡,隻說是蕭複特意買來哄虞媗開心的。
虞媗收了這些東西,照常悶不吭聲,她喜歡上了調香,臥房中常常香氣四溢,丫鬟們也見怪不怪了,虞媗將調好的安神香讓丫鬟送去給楊連嬌,果然楊連嬌得了安神香,轉頭就在荀釗麵前炫耀。
“你看,隻有你一人在負隅頑抗,晉城公主如今不還是從了我表哥,她還用安神香討好我,你應該跟她學學,”楊連嬌倒了些安神香進香爐,那香點燃後,飄出絲絲縷縷的淡香。
楊連嬌嗅了嗅,“真好聞,這可是她親手調的。”
剛說完,她就打了個哈欠,捶捶肩膀,突然就困了。
荀釗不動聲色的打開窗戶,讓風吹進來,衝散了香氣,楊連嬌伸了伸懶腰,“我昨晚怎麼看到你屋裡燈是亮的,你不睡覺嗎?”
“看書,”荀釗回道,他昨夜去了趟如意閣,那邊確實被封了,他摸黑爬樹跳進牆裡,沿著牆角找了一圈,才終於將狗洞找到,那洞藏的深,所幸沒被堵上。
楊連嬌滴溜溜看他,越看越喜歡,“你們鎬京人都長的細皮嫩肉,原先我的美人蜂差點吃了晉城公主,幸好晉城公主命大,要不然我還見不著你。”
荀釗再好的修養也被這句話給激起了怒氣,“你當真惡毒至極!”
楊連嬌自來被眾星捧月,除了蕭複,一般人都不敢給她氣受,這還是第一次,她被一個男人罵惡毒,她一下子豎起眉毛,跟他吵道,“我惡毒?沒有我你還在密室裡關著!”
荀釗不欲和她爭執,抬腳進了暖閣,砰的栓上門。
楊連嬌一口氣憋在嗓子眼,伸腳踹了好幾下門,得不到荀釗回應,縱然不是愛哭鼻子的人,她也覺得委屈,直跺腳道,“有本事你彆出來!”
她抓起虞媗送的安神香跑回自己屋子,生了一下午悶氣,荀釗還死在後罩房,根本沒有出來的打算,楊連嬌慣常不會低三下四,他不出來,楊連嬌便想著要晾晾他,最好讓他搞清楚,這裡是她的地盤。
楊連嬌不準人給荀釗送晚膳,荀釗還是沒出暖閣一步,氣的楊連嬌夜裡睡不著覺,當晚用了虞媗的安神香,不一會就睡的人事不醒。
三更天,梆子如往常一樣敲了三響,虞媗從床上下來,背上提前收拾好的包袱,拿上弩,謹慎的走到門前,那兩個丫鬟這會兒耷拉著腦袋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頭,虞媗像向前那樣,點燃安神香,扇著風將香送出去。
須臾那兩人倒在地上徹底昏睡。
她匆匆開了門,踩著台階往下跑,還沒下來幾步,卻聽有腳步聲往這邊趕來,她驚慌失措的倒退回去,一直退回屋,栓好門。
果然有人上樓來,她在門縫裡看見是明澗,他踢了踢地上睡死的丫鬟,“睡什麼睡,起來守門。”
那兩丫鬟揉揉眼睛,趕緊站直。
明澗瞧了瞧周圍,確定沒甚事,便下樓回自己房裡歇下了。
虞媗屏住氣,等那兩丫鬟重新打瞌睡,安神香的作用很大,她沒等多久,丫鬟們就又靠著牆睡過去,她這回沒敢立刻出去,候了好一會兒確定明澗不會回來,才快速開門再反手帶上,然後奔下樓,一路跑向如意閣。
如意閣離小樓閣有一段距離,再加上前麵耽擱的時間,她到地方時,荀釗已等了近半個時辰,瞧見她過來悄聲道,“快四更了,咱們要快點走。”
虞媗嗯一聲。
荀釗蹲下身道,“臣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