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上學期，49中給高三學子來了個深情款款的金榜秋遊活動，十月一號晚上九點啟程，到達目的地之後欣賞日出，然後開始一天的遊覽觀光，二號晚上露營，三號下午再把人送回學校繼續上課。

說好聽點是帶你免費旅遊放鬆心情，說實在點就是――‘十一假期除了旅遊那三天全用來補課啦。’

林文對於學校本次的活動完全不感冒，他小手一舉就要說自己不去。

但班主任說，“學校要統計班次不是統計人數，也就是說不管去多少人，咱都得掏一個班的錢，包括車也是按班租的，所以……”

林文和班主任眼鏡後的視線對上。

班主任繼續說，“隻要有一個人舉手不去，咱們整個班都彆去了。”

其實上了高中之後，學生們的壓力都挺大的，節假日基本上都是在家裡補覺或者打遊戲，很少有父母有時間帶著孩子去旅遊的，所以班裡大部分人都想去。

零星幾個舉手的人都在周圍人默然的目光下放下了手。

最後隻剩下林文一個。

林文抿了抿唇。

算了，舉得手疼。

……

十一這天，林文一覺睡到下午兩點，然後被他親愛的母親大人一腳踹開門的聲音驚醒。

“快快快月亮都照屁股了。”

“還不起來啊，一會兒車都走了就剩你一個！”

“快點起來趕不上車了！”

林文從被子裡掙紮出來，伸出一隻手摸向手機，“幾點了？”

林母語氣篤定，“七點了！你不是七點半到學校嘛！”

林文聽到這句精神不少，他們的車九點出發，校長規定八點半集合，教導主任說八點到，班主任要求他們七點半來。

他坐了起來，摸起手機一瞧――

下午兩點三十六。

林文搓了把臉，不明白為什麼每次都會上當，但還是順從地從床上爬起來，然後就是洗澡，收拾屋子，最後把零食和充電寶之類的塞進背包裡。

七點林文準時出了門，因為此行不是上課，他便有了閒心走路去學校，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對新買的自行車沒什麼感情，每次騎它都忍不住緬懷先車，最後一個原因就是……

林文腳步一停，看到了巷子口的八號小院裡走出來一個人。

最後一個原因也就在那個人身上了。

自從那天林文凶了李淮一句後，李淮或許是被他嚇到了，那天隻是默默把他送回家，一路上半個字都不敢蹦。

而這幾天林文就一直在裝死，每天能早出門就早出門，有時候看到巷子口有人，他就扭頭從另一邊繞路出去。

下學的時候他們偶爾也會遇見，但李淮再也沒有主動跟他搭話，隻是在兩人不得不對視而過的時候衝他禮貌點頭，然後大步走到前麵，騎車時也不再不近不遠地跟著他了，而是和他們班的同學一起騎走了。

林文知道這都是自己自作自受，畢竟關係已經夠平淡了，他自己還非得作成這樣。

怪誰呢，隻能怪他自己。

但這天林文大概是躲不了了，他都走到李淮家門口了，還以為李淮不會出來這麼早，畢竟對方平常都是騎車去學校，沒想到今天他也心血來潮，竟然沒推自行車出來。

李淮把門關好，一轉身就和正想扭頭換路的林文對上視線。

在那人安靜的視線下，林文硬生生把身子又轉了過來，麵對麵看著對方。

“晚上好。”林文繃著臉說。

李淮的表情在黑暗裡看不太清楚，小巷裡沒有燈，隻有模糊在黑夜中的嗓音，透著與以往略有不同的調子。

“晚好。”李淮問，“你也走著去嗎？”

林文‘嗯’了一聲，破罐子破摔地說了一句‘走吧’，語氣大有愛跟不跟的意思。

李淮可能對他有陰影了，也沒敢反抗，就這麼不念聲不念語地跟著。

走了沒幾步林文就受不了了，他滿腦子都是那天當著人家麵罵人家煩的畫麵，走路走得越來越不順道。

“你……”身後的人忽然出聲，“腳，腳還沒好嗎？”

那聲音聽得林文特彆委屈。

他沒想罵人的。

乾嘛這麼小心翼翼啊。

“腳早好了。”林文沒好氣道。

李淮說了句‘那就好’，可能也不知道繼續說什麼比較合適，他又靜靜地沉默下去。

一直到學校門口，林文才終於解放。

他甚至覺得這是他有史以來走過最長的一段路，明明二十多分鐘的路愣是像走了好幾個小時一樣。

進了學校就自在了，門口的教導主任直接把李淮招走幫忙去了，林文也背著包去尋自己班的大部隊。

……

排隊，點名，上車，落座，隨著大巴車駛入初秋夜色，嬉鬨學生們也漸漸安靜下來。

他們要去西柏坡看日出和升旗，路上會有六個多小時的車程。

而理所當然的，大部分學生都興奮地睡不著，其中也包括林文，他本來就是睡飽了覺來的，這會兒能困就怪了。

車上很安靜，不睡覺的話似乎也沒什麼可做的，林文懶得打遊戲，就帶著耳機聽起了歌。

他選的位置在車末尾，而他們班人不是太多，所以末尾空出了三個位置，他坐在離前麵的人最遠的空座位，戴著耳機在黑暗中靜靜放空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