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含入v公告) 我到底還是……不……(2 / 2)

不醒 一度君華 5474 字 8個月前

監正今日十分反常啊……白輕雲一直將一行人送出青龍司,眉眼間仍是思索之色。李祿忽然問:“想不明白吧?”

“還請監副指教!”白輕雲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李祿雙手往後一背,一臉高深莫測:“醉翁之意不在酒。”

白輕雲盯著他看,李祿嘿了一聲:“自己悟吧。”

說著話,李祿悠然離開。白輕雲盯著他的背影,想了很久。他身在青龍司,鑽營的便都是官場那一套。上司的心意,無論如何總想琢磨個明明白白。

他在門口來回踱步,想了半天,仍是不得要領。

這今晚可還怎麼睡?

白輕雲焦慮。

次日一早。司天監的寶船碧霄就降在玉壺仙宗。

一眾宗主、掌門行下寶船,心裡都有些嘀咕——這司天監這幾年,實力增長也太過迅猛。單是這寶船,便不比玉壺仙宗遜色。

第一秋當先而行,玉壺仙宗的弟子見了他,難免有些五味雜陳。

從前,玉壺仙宗高高在上。便是這位司天監監正,也並不曾入過他們的眼。可現在,隻怕是今非昔比了。

千年宗門,僅僅幾日之間,便毀於一旦。

第一秋等人由知客弟子引領著上山,很快來到和合園。

這裡已經有不少人入席,第一秋掃了一圈,知道是仙門中一些烏合之眾。果然,何惜金等人分入彆席,與這些人可謂是涇渭分明。

謝元舒迎上來,假笑著同諸人寒喧。雖然知他荒唐,但大家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倒也沒有當眾撕破過臉。所以諸人含含糊糊,回了個禮也就罷了。

可謝元舒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他當先向第一秋抱拳道:“監正公務繁忙,卻仍抽空來賀。小弟感動萬分。不如這賀天表,就由監正宣讀,如何?”

這話,第一秋不太好回。賀天表乃是上達天聽的奏表,寫給天地聆聽。一般是繼任宗主的種種功績,念完即焚。他若應下了,日後不知被如何嘲笑。他若不應,即時就要翻臉動手。而他最想要知道的事,還不知道。

但好在,監正大人最擅長把天聊死了。他立刻道:“不瞞元舒,今日諸人之中,何惜金何掌門輩分最高。由他來念最好。”

……

何惜金站在曳雲殿前,開始念賀天表。

上麵果然是謝元舒的種種誇耀之詞。這本是極令人憤慨之事,換作座上任何人去念都將是畢生之恥。惟有何惜金,他磕磕巴巴,念得大家連氣都生不起來。諸人悶聲吃菜喝酒,強忍著沒有笑出聲。

謝元舒臉色鐵青——何惜金平時寡言,他不知此人口疾竟然如此厲害。眾人一開始還能麵無表情,後來就很想死。

夜裡,點翠峰的觥籌交錯之聲漸漸停歇。

知客弟子將一眾賓客送入客房歇息。謝元舒摟了新得的幾個美人,自有一番風流快活。而其他弟子因為士氣大損,也頗為頹然。

整個玉壺仙宗的守備並不嚴密。

闇雷峰這邊尤其安靜。

這裡三間偏殿,分彆住著謝靈璧、謝紅塵和黃壤。因為其他弟子都去忙宗主繼任大典了,這裡隻有幾個百草峰的弟子照應。

百草峰弟子沒什麼戰力,第一秋帶著鮑武,很輕鬆地就將人放倒了。

他踏進殿中,首先聞到的是厚重的藥味。他皺起眉頭,按照李祿傳回的消息,找到了一間偏殿。他推門進去,榻上果然躺著黃壤。

黃壤早聽到聲音,知道是這個人,她心中頗有幾分歡喜。

“想不到,我們還能見麵啊。”她輕聲說。

第一秋皺眉,榻上的女子不是他記憶中的樣子。他記憶中的黃壤,對外端莊,骨子裡卻柔媚。她是那種不會被任何事物掩蓋光芒的女人。

黃壤注意到他的目光,說:“現在難看了,是不是?”

第一秋垂下目光,淡淡道:“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他出言便是關心,好像兩個人相識已久。可其實,二人交集應該十分淺淡才是。黃壤掙紮了一下,卻不能動。第一秋上前兩步,將她扶起來。

可她僅是這麼動了一下,又開始吐血。

第一秋不擅醫理,但也知道,她的生機在流逝。

他問:“無人替你醫治嗎?”

黃壤笑著搖搖頭,說:“治不好了。勉強吊著一口氣。若不是看到你,一時歡喜,我恐怕也早不能言語。”

第一秋麵上仍是冷淡,卻一直沒有抬頭。許久,他說:“我一直以為你過得很好。你應該很好,不是嗎?”

一生籌謀,儘得所求。不是應該很好嗎?

“彆提了。”黃壤擺了擺手,說,“你能帶我回祈露台嗎?”

第一秋皺眉,問:“什麼?”

黃壤歎氣:“我到底還是……不習慣自己這麼狼狽的。若能回去,我至少可以換件衣服。”

第一秋沒有再說話,他隻是彎腰抱起她。

今夜的玉壺仙宗,有明月當空。

四周十分安靜,護山弟子也沒有巡邏。第一秋抱著她,繞過那些燈火,專挑小道而行。看來這些年,他對玉壺仙宗的道路也已經十分熟悉。

黃壤被他橫抱著,目光中能看見夜空絲藍、星子穿行。

第一秋的腳程很快,腳步卻很輕。

黃壤在他懷裡,隻覺得很是平穩。那幾日她在司天監,第一秋也經常這樣抱她,所以她甚至很習慣。隻可惜,黃梁夢裡,一切皆虛。

等到上了祈露台,第一秋問:“衣衫在何處?”

黃壤指了指後麵的房間,第一秋推門進去。

這讓黃壤覺得奇怪——他似乎毫無戒心。而第一秋一看之下,也是十分無語。黃壤的衣服真的多。這個房間乃是三間房連成一間,裡麵全部掛著她的裙衫。

第一秋當然震驚,他一共就六套官服——春夏三套,秋冬三套。簡簡單單,一個箱子裝下還得空出一半,不帶多餘的。

沒辦法,他隻得將這些衣裳取出來,一套一套在自己身前比劃,供黃壤挑選。

其中有一些格外清涼的,他看了半天仍摸不準上下裡外,隻得一頭霧水。

——這些東西到底能遮哪兒?

黃壤輕笑,好半天,選了橙紅的裙衫。那裙衫色如秋之楓葉,恰凋零之絕豔。

第一秋將衣裙拿過來,問:“你還能換嗎?”

死也得換啊!黃壤嗯了一聲,強撐著坐起來,果然是開始解衣。第一秋靜默地背過身去,他依舊站得筆直。黃壤看見燭火中他投映在牆上的影子,身如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