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槿今日穿得富貴天成,桃紅色百褶緙絲襖裙在她身上更顯樣貌明媚,作為今日這出戲的主角,她卻略顯局促,反而是身旁另一個年齡相仿的姑娘熱絡地同她身旁簇擁著的一群貴女搭話,這些人也都是世家貴族,都覺得陳槿前途不可限量,將來成王繼承大統,她一定能封妃。綰容目光微微一滯,飛絮察覺,在耳旁低語:“是陳家二房的嫡女陳檀。”陳家二房是庶出,官職也不高,這些年一直被陳元打壓著,所以嫡女也過得不如風光無限的陳槿
盧逢春卻不遠不近地站在一旁,她是不稀罕去討好陳槿的,隻是往常她身旁自有許多姑娘簇擁,如今驟然冷清,她極其不適應,心裡早把陳槿嘲諷八百遍了。不過這選秀她本就是來走個過場,皇後倘若做主她的婚事,盧家那邊也麵子上過不去。
“華陽公主到——”宦官拖著長音,華陽公主沒有刻意放慢腳步,而是微微抬著頭,拖著寶藍色命婦服徑直入殿,身後,一身鵝黃色襦裙的少女緊緊跟著她的腳步。不用想,就知道是華陽公主的獨女景安郡主。
華陽公主此番帶著景安郡主直接入正殿其實是不合規矩的,畢竟景安郡主也是京畿適齡六品以上官員之女,按道理也應該參選,但是,華陽公主唯一的掌上明珠,沒有一個皇子有膽量娶,畢竟是皇帝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如今皇後尚要給幾分薄麵,所以也沒人敢說個不是。
綰容低頭,在心裡腹誹,公主之女,說的容易,但誰都知道景安郡主的婚事同樣不順,也並非是她性子嬌縱,隻是華陽公主從小百依百順的女兒,旁人不敢娶罷了。
說是選秀,但實際上不過是提前叫畫師給每個姑娘畫像,方便挑選,然後命婦們挨個見見這些姑娘,有合眼緣的就賜婚。
“宣魏州刺史徐誠之女,徐綰容——”身旁嘁嘁喳喳地響起些聲音,綰容知道,無非是議論她的年齡和不識抬舉,但她沒有停留,沒有慌張,在議論聲中走向大殿。
“妾徐氏綰容,見過皇後殿下,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她端端正正跪下。皇後見她來參選卻是心頭一喜,往常她強行賜婚恐怕惹徐家不悅,但如今是選秀,她隻要選秀結束後在皇帝麵前稍稍添油加醋幾句,徐綰容的婚事就拿捏定了。她心中得意,一邊淡淡說一句平身,一邊已經在盤算宗室之中適齡的未婚成王黨有哪些了。
徐綰容見皇後心不在焉又暗自得意的樣子,揣摩出了七八分意思,麵上隻端端站著。
她見皇後下首是華陽公主和劉貴妃,再次是李賢妃餘婕妤蕭婕妤和戚婕妤,有資格來的嬪禦原本隻有四妃,但是當今聖上後宮大多虛懸,再加上戚蕊得寵多年,餘婕妤和蕭微都育有皇子成年,所以便一起來湊數。
見到徐綰容,戚蕊向蕭微投去一個眼神,蕭微目光一停,又低下去。
皇後卻是拉著綰容往她婚事上引,綰容隻是笑,或者低頭當個悶葫蘆,說多錯多,反正皇後動不了她。
選秀過了一半,尤其是過了那場皇後和陳槿尷尬的表演後,劉貴妃稱乏先走了,剩下的人卻不敢提前走。硬生生熬到最後才各自散去。
甫一散場,蕭微便知道自己必須抓緊了,今日是望日,陛下是要留宿中宮的,皇後晚間必會對皇帝提起選秀的各自安排,她必須先下手為強。
另一頭,張如順領著浩浩蕩蕩一群宦官進了紫宸殿:“大家,選秀的秀女畫像奴婢帶來了,您看看可有合眼緣的。”
皇帝頭也不抬:“拿下去吧,後宮還是人少些好。”
“那大家或是賜婚呢?許多如今宗室子弟婚事尚未定下”張如順試探著說。
皇帝一遲疑,揮揮手示意端上來,張如順討好一笑,幾十副女子畫像便排開。皇帝興致寥寥,隨便掃過幾眼:“朕聽說陳家有意將庶女給成王做妾?”他抬眸探究地望著張如順,一雙瑞風眼裡含著玩味。“啊?”張如順一頓,“這,奴婢倒是有所耳聞”一邊的小宦官連忙將陳槿的畫像抬到前麵。
皇帝一瞥,擺擺手示意全部下去,然後起身準備去皇後宮裡。
去未央宮路上,幾個宮女抱著箏和箜篌走著,見到皇帝,匆匆跪下行禮。
“平身,大張旗鼓的是往哪去?”皇帝無意開口。
瑤琴上前:“稟陛下,奴婢是蕭婕妤身邊的,自樂府回湘靈宮。”
皇帝隨口一問:“蕭婕妤何事?”
“回稟陛下,今日選秀回來主子便格外高興,才想彈琴鼓瑟,隻是湘靈宮中的箏和箜篌經年不用,已然壞了,便命奴婢去樂府取來一用。”
皇帝半天沒聽明白,回頭看一眼張如順。“陛下,晉王殿下尚未成婚,蕭婕妤大約是選中了可心的王妃”
皇帝皺著眉,約莫是憶起當年不愉快的賜婚經曆,但想到晉王辦的幾樁事都還不錯,還是說了一句:“擺駕湘靈宮。”身後,張如順抬頭看了瑤琴一眼,透過她,仿佛想看透什麼。
湘靈宮中,蕭微著雪青色宮裝,正悠悠彈琴。皇帝駐足於宮外,按下通報的人,聽了一會兒,心下了然,才緩步走入。蕭微頭也未抬,琴音不斷。“蕭婕妤這琴藝怕是舉世無雙了”蕭微慌忙抬頭起身行禮,皇帝揮揮手示意平身
“陛下今日怎麼有空過來?”蕭微倒了一杯茶。“這不是選秀結束,朕來問問你晉王的婚事。”
蕭微綻開一抹溫柔欣慰的笑:“小五前幾日進宮,妾問過他了,他也想安定下來,到底是大了。”
皇帝挑挑眉,頗有幾分出乎意料的意思,也不開口。“今日選秀,妾倒是看中了個姑娘,長得也親切,姓徐,閨名叫綰容二字,妾第一眼見了就覺得投緣。”蕭微察言觀色,接著說道。
皇帝倒是一愣,沉吟道:“是誰家的閨秀?”“妾身糊塗,不曾記得,隻知道年歲已經二十又二,妾想著小五蹉跎這許多年,也不好配妙齡少女,這姑娘看上去也麵善,妾來請示陛下,也求個恩典。”
皇帝抬頭望了望張如順。張如順立刻開口:“大家,想就是此次回京的魏州刺史徐誠長女徐氏。”
“魏州刺史...徐誠”皇帝沉吟道,心裡盤算著。
蕭微驚訝道:“魏州刺史嗎...妾竟是不知道,是妾的過失了。這官職或許是高了些,小五那個混小子,比不得旁人穩重。不若陛下另賜一門親事,親自給小五掌掌眼。”
一聽這話,皇帝蹙起眉,:“何來這一說?長沐這孩子,脾氣是倔,性子也直,卻是重情義的。這麼些年,朕也冷落他了,既然你鐘意這徐氏,朕便賜婚,隻是他們定要夫妻和睦,切不可再生事端。”
“謝陛下恩典”蕭微行了個大禮,綻開一笑。
“好了,你也預備著吧,這幾日便會下旨,到時候可有你忙的。”皇帝起身,去皇後宮裡。
另一邊,皇帝一來,皇後大致彙報了一下選秀情況,試探著提了陳槿的事,皇帝隨口答了一句:“你做主吧”
皇後欣喜幾分,又安排了一個小官家的庶女去楚王府做妾,皇帝聽了也隻是點點頭:“到時候你下懿旨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