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亙早早就困了,開始隻能坐在火邊伏在膝上瞌睡。鄧紫光找來油布搭個遮雨蓬,墊著厚厚的禾草。周亙抱著自己的鋪蓋鑽入鄧紫光的雨棚,挨著鄧紫光睡。鄧紫光摸一下周亙的手有些涼意,便把自己的鋪蓋給他。周亙很快便卷成一團睡去。
周亙被一陣鳥鳴驚醒,大家已起來收拾行裝。周亙連忙起身。沒有莫月給他收拾,小雙過來給他幫忙,趙亙拒絕了,他說自己的事物要自己收拾。
小雙看他氣鼓的樣說這孩子怎麼有點床氣?
用過朝食,鄧紫光與崔斌並馬而行,看見周亙與孩子們正快步超過自己時,鄧紫光叫住他說昨天你還走了不少路,今天你的腳會起泡,需要馬就說一聲。周亙隻哎了一聲。
崔斌與鄧紫光在馬上互相印證各自學習心得,可上山的路越陡越窄,騎馬的人隻能下馬,牽著馬走。
鄧紫光抬頭,看見周亙與孩子們在前麵急走,象一群小猴子。鄧紫光回頭看看落在後麵的人們。男人們挑著擔子,女人們背著皮囊,額頭勒著皮囊帶,小雙被兩個女孩用布帶拖著走。
爬過了隘背,隊伍停下來休息,有人要開始分路行走,馬匹才逐漸多出。
夜裡宿營於山民草屋。洗腳時小雙的腳隻有幾個血泡,周亙的腳布滿了血泡,腳腫得厲害。鄧紫光連忙找來草藥給周亙敷上,沒想他居然笑嘻嘻不以為然。孩子的可塑性遠比大人強。
再次上路時,是沿河穀進入深山,道路沒有那麼崎嶇,小雙和一個女孩子共同騎馬,由山民牽馬而行。
為避免馬受驚嚇落入河穀。崔斌不敢在險峻狹窄著山道上騎馬,隻能牽馬而行。鄧紫光則讓周亙騎在馬上,自己為他牽馬。
走了三天,大家已經十分疲勞,正默不作聲地走著。周亙出聲說我想明白了一件事。為什麼禮記上說夏人甕葬,商人棺葬,周人墓葬。不僅僅是因為夏人會燒製甕,商人有了刀斧伐木為棺,周人有了禮製,還因為,夏人沒有床睡覺,隻能象我們昨天一樣蹲在火邊過夜。
鄧紫光想到自己守了火邊過夜,不由啞然失笑,正要嘲弄周亙幾句,他突然震住了。有一年與叔公們去大理國,在大山裡的確見過不在床上睡的山人。問他們什麼原因,他們說在床上睡的人命不長。鄧紫光去看他們的床,隻有木板,或者石頭,沒有鋪蓋。人一但睡上去,極易得風濕,痛心病,頭痛病,暈眩病。
鄧紫光疑惑的問:這不睡床上和甕葬有什麼關係?莫非先人如猴子一樣蹲著過夜?
周亙:視死如生。按禮經說先人不是巢居就是穴居,所以他們大多數時間都是蹲著睡。先人去了,就按活著的模樣,豎肢蹲葬。
鄧紫光大為詫異,問你讀過哪些書?
周亙:我哪有什麼書?全是你讀過的四書五經。要不是父親管得嚴,我還能讀些其它經史。
鄧紫光:你說說人一開始選擇了甕葬這種禮製?
周亙:禮記禮運篇中說,先人從褥毛飲血,到用火為庖,不再食生,永淳人現在還在食生,噢說歪了。有了火就有了陶,這才有了甕,所以用甕進行豎肢蹲葬。
鄧紫光:你見過這種葬法?
周亙:見了呀,老和尚死了,他們把他放進大缸裡。他的模樣象是在打坐。南晉州人將甕棺藏於深山峽穀。
周亙說這種情光鄧紫光早己見識過,可從未與經書關聯。想到了他背得滾瓜爛熟的經書《禮記.禮運》:
“禮之初,始諸飲食。”原來從飲食上識人育人是有根據的。不光是為了個人德行培養,還是倫理秩序需要。
“昔者先王未有宮室,冬則居營窟,夏則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實、鳥獸之肉,飲其血,茹其毛……”人之初與獸無異。
“後聖有作,然後修火之利,範金合土以為台榭宮室牖戶……”會用火,從此人獸相隔,也是人與獸最基本的區隔,不是語言,不是勞作,隻是火。太神奇了,有了火,才有模範、合土成磚瓦以成台榭宮室……
鄧紫光心中豁然開朗。沒想到爛熟於胸的經書居然說了如此深奧卻淺顯的道理。
鄧紫光不由大為高興翻:小東西你真神了,居然比我還厲害。你說說人和獸最根本的區彆在哪?
周亙:還是禮運說:“以養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從其朔。”說人有使命,而禽獸的宿命是為人所用。
鄧紫光有要抽自己耳光的衝動。聖人千百年前說明白的事,為什麼自己未能想明白,被一孩童所點悟?
其實,這不過是孩子在用聖人所教方法看待萬事萬物,隻是常人鮮有進行一一比照,縱貫思考何為人,從哪來。而這些問題是所有哲人都要回答的問題。不行,這孩子太聰明了,你得去學宮去讀書。
周亙:哪得經過羊素兒媽媽同意。
鄧紫光:我去和她說。
周亙:還有,你得休了小雙姐姐。
鄧紫光:為什麼?
周亙:你看她哪嬌貴樣,裝的,我不喜歡她。
鄧紫光:這孩子,她沒得罪你,彆與女人過不去。
(你去查查西方人搞了幾百年講得清人與獸的區彆嗎?中國人二千年前就整明白了。不是什麼工具創造使用,天上地下水中都有動物能乾這事。但沒有任何動物駕馭火。禮記答了很多這種問題。中國人的聖經涵蓋廣大,隻是砸爛道統(禮義廉恥)後鮮有人關注。今天碰瓷成為一種社會通病,在以前怎麼鮮有?桂林木龍渡有一塊碑,是清中期大河鄉村民的檢討,事由是村民在洪水時渡人漲價。而今有私人挖斷河道修橋收費,居然能理直氣壯?!回答是沒有禮義廉恥這個價值評判標準和審美標準了。中華傳統服飾美嗎?因為,它有自己的價值評判標準和審美標準。有禮義廉恥叫華,反之就是趙師旦說的餓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