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桉知道他想說什麼。
好像確實是這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傷痛,他總是輕描淡寫地略過,不覺得有什麼。
但這些傷若是出現在江未言身上,他想他一定會又氣又心疼,臉色估摸著不會比江未言的好到哪兒去。
挺好的毛病。
“主子——”風執突然跑來,又被江未言的眼神瞪了回去,“打擾了——”
“回來。”百裡桉及時開口喊住風執,輕推了一下江未言的腦袋,“起來。”
江未言人是起來了,大手非要在他頭上揉一把。
“什麼事兒?”百裡桉問。
“師父讓我來問主子,餛飩要包什麼餡兒的?”
“都可以,讓師父做主就好。”
“好的!”風執儘職儘責傳話,“還有一件事。”
“什麼?”
“師父喊主子喝藥。”
“我……”百裡桉話還沒說完,風執已經跑了。
江未言突然笑了,“現在喊你喝藥已經成為一件危險的事情了。”
“不許笑。”百裡桉哼道,“去後院。”
才走進後院,百裡桉就讓江未言停下。
“怎麼了?”
“師父今天沒包浮元子。”
“想吃了?”
“嗯,街西那一家。”百裡桉掩在大氅下的手慢慢攥緊,他緩了一會兒,用腦袋去蹭他,“你幫我買好不好?”
“行。”江未言完全拿他沒辦法,挑起他的下巴彎腰一吻。
“等我。”
待他走遠後,百裡桉才從袖中掏出帕子,捂著嘴悶聲咳了好幾聲。
風執躲在拐角處,等百裡桉不咳嗽了才走過去。
百裡桉啞聲道:“不許跟他說。”
風執推著他往屋裡走,眼眶紅了一片,強壓下心中的酸澀,“是。”
元煜方一瞧見他蒼白的臉,手裡的藥碗也不再端著了。
他用力抹了一把臉,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走過去抓起百裡桉的手給他把脈。
“師父……”
元煜一向沉穩的手在微微顫抖。
百裡桉扯起一個苦澀的笑,“明年春天……我還能看到嗎?”
元煜自己都不確定,“許是……可以的。”
百裡桉鬆了一口氣,輕聲道:“那就好。”
明年春天,還能和他再看一場梨花飄雪。
足夠了。
不知是何處傳來的風鈴聲,百裡桉忽然轉醒。
他揉了揉發疼的眉心,竟不知不覺躺在秋千上睡著了。
好像夢到了什麼……
他坐起身,身上的披風隨著他的動作,掉在了地上。
是誰趁他睡著了悄悄給他披的?
他嗅到披風上有絲絲縷縷清雅的梅花香,挺好聞的。
百裡桉靜靜地抱著披風坐著,努力回想方才的夢。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夢到他了,就連他的模樣都快記不清了。
可即使隻夢到他的身影,對他來說,亦是幸事。
夢裡的冬至百般熱鬨,萬千繁華。
往後的幾十個冬至,是否有人陪著他?是否過得開心?
又是否……有想起他?
忘川突然出現在門口,扒著門框問:“小桉,十殿下又帶回了一碗浮元子,我們不愛吃,你吃嗎?”
百裡桉一愣,心臟一下一下跳得激烈。
忘川:“不吃嗎?”
百裡桉壓下心中的情緒,輕笑道:“我吃,我一會兒過去。”
忘川走後,百裡桉仰頭向後靠,腦袋抵著椅背,眼眸緊閉,將要溢出眼眶的眼淚被儘數收回。
他抬手蓋住眼睛,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他知道方才湧起的情緒是什麼了。
那是一種縈繞在心頭、久久難以消散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