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屋內的氛圍更尷尬了,連燭火跳動的啪啪聲都格外刺耳。
兩人都有些後悔。
楚杭乾了大逆不道的事,心裡七上八下,坐在塌上跟紮了刺似的,一夜無眠。
蕭亦行冷靜下來之後,覺得自己既傷了徒兒的人,又傷了他的心,內裡也是暗暗懊悔,心疼得不行。
翌日,易星洛和江嶼白天不亮就候在客棧外頭,連馬匹都雇好了,伸長脖子等了半天,終於看到一前一後兩人下了樓,中間隔了老遠。
三天未見,師尊眼下烏青似是幾天未睡,連唇角都破了,表情十分不自然。而楚杭始終與師尊保持著三四步的距離,神色比起蕭亦行,更加不自然。
“師尊,這便啟程吧?”江嶼白試探道。
蕭亦行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用騎馬,我們禦劍回去。”
騎馬路途顛簸,要三四天才能回到碧雲天,但禦劍的話隻消半日。蕭亦行惦記著楚杭的傷勢,又想儘早回去商量琅琊論道的事,而且…他還想緩和一下和徒兒的關係。
“這……”江嶼白有些吃驚。
“星洛,你帶好嶼白,楚杭跟著我。”蕭亦行說罷抽出楚杭隨身佩劍,拋向空中,低喝一聲:“起。”那長劍一聲嗡鳴,散發出瑩瑩藍光,頓時化作三四倍大小懸浮在空中。
楚杭隻覺一陣天旋地轉,還來不及反應,蕭亦行已將他抄身一抱,躍上飛劍,絕塵而去。
“......”,地麵上留下的兩人瞬間愣住。
江嶼白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震驚地看向易星洛,喉結滑動了一下。
易星洛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吼道:“想什麼呢,上來。”
兩柄飛劍在空中一前一後飛馳,禦劍姿勢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打頭的一組,蕭亦行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僵成鐵板,一雙手臂更是維持著抱起的姿勢如同凝固一般。而懷裡的人也好不到哪去,眼睛看向哪裡都不對,隻能蜷成蝦米狀,眼皮耷拉著盯著自己膝蓋,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跟著的一組,前麵那人搖搖欲墜晃動不已,仿佛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後麵那位單手拎著身前人的後衣襟,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很是嫌棄。
過了兩三個時辰,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片鬱鬱蔥蔥熟悉的風景,兩柄飛劍才緩緩降落。
江嶼白一著地就吐了個天昏地暗,扶著樹乾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讓守門的弟子給架了回去。
而蕭亦行向徒弟們簡單交代了幾句話,就直奔宗門大殿。
宗門大殿乃碧雲天議事接客的重要之地,是門派的臉麵,自然氣勢非凡。殿內皆由熒石砌成,十二根巨柱拔地而起撐起穹頂,柱身華光流轉,如踏入雲山幻海一般。
今日是例行的長老議事之日,掌門陸隱南與其他四位護宗長老此刻正在殿中。
見蕭亦行回宗,陸掌門立刻起身相迎,笑道:“亦行一路辛苦,快入座。”
蕭亦行從袖中掏出請柬,雙手遞給陸隱南,“琅琊閣遍邀天下修仙門派,於兩月後立春之日舉辦比武論道。碧雲天是否赴會,還請掌門定奪。”
陸隱南接過請柬,沉思片刻後看向大殿中在座的其他人,詢問道:“各位長老意下如何。”
碧雲天有五位護宗長老,朔風君郭嶽、靈淵君鹿蒼、東君蕭亦行,若英仙尊褚雲晗和北冥君葉無塵。前兩位都是陸掌門祖師級的人物了,醉心於修仙問道,從不過問宗門事務。
陸隱南此問,實則是看後三位長老的意思。
“碧雲天向來不參與修真界的爭鬥,宗門比武,不去也罷。”葉無塵聲線清冷,臉龐弧線鋒銳的輪廓有如雕刻。
“我倒覺得可以一去。”旁邊的女子笑了笑,接過話道:“這世間爭與不爭,從來由不得自己。如今修真界五大門派鬩牆,我們去是表明立場,不去亦是表明立場,早已身處其中。”
那女子一襲紫衣,眉眼英氣又不失嫵媚,朗聲道:“如今我派弟子人才濟濟,莫不如去爭上一爭,也好彆讓人看輕了我碧雲天。”
陸隱南點頭微笑:“雲晗此話,倒也不錯。隻是蕭長老...”。
蕭亦行自然明白陸隱南的擔憂,利落回道:“掌門不必多慮,一切以宗門大局為重。”
“那就這麼定了。諸位長老有誰願意領隊前往?”
蕭亦行、褚雲晗起身上前一步。
“好,此事就交於蕭長老、褚長老負責。務必精心準備,兩月後準時赴會。”
碧雲天要參加琅琊論道的消息,不過半日就傳遍了宗門上下,引得個個兒熱血沸騰、躍躍欲試。一向清冷的落雲峰上,霎時陷入了熱烈的備戰氛圍中,演武場上天天乒乒乓乓、刀光劍影閃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