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杭也不知自己是何時睡著的,隻覺得被一聲清咳和一陣強烈的光亮喚醒。
意識複蘇的瞬間,就發覺自己整個人躺在師尊身上。
沒錯,是躺,不是倚靠。
少年被這個認知頓時嚇清醒了,集中精力回想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依稀記得師尊坐在身旁,自己一顆心又咚咚狂跳起來,震得耳膜生疼。他緊緊抱著劍,腰背挺得板直,反複告誡自己要與那人保持距離。
但他不記得的是,後來舟身晃著晃著,他就腦袋發蒙眼皮打架,不知足不覺就靠在了師尊肩頭。再後來,晃著晃著,就在酣夢中栽進了師尊懷裡。冷冽的鬆木氣息讓他莫名安心,睡得極沉,一夜無夢。
蕭亦行先是忽覺肩頭一沉,餘光瞥見少年的臉頰湊了過來,睡顏恬淡,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頸側,他不禁脊背一緊,身體微微坐直。還沒過多久,肩頭的重量就忽然一滑,直接撞進了他的胸口。佩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可誰也沒有去撿,就維持著這個姿勢抱了一夜。
夜裡這樣倒也不打緊,但是天亮後,眾目睽睽難免尷尬。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灑下的時候,蕭亦行刻意清了清嗓子,動了動胳膊,懷中的人才終於醒過來。
楚杭一骨碌坐起身,揉了揉有些淩亂的頭發,心虛地笑道:“不好意思,弟子睡相太差,師尊莫怪。”
日出東方,緋紅的霞光照射在少年的側顏上,有意無意掩蓋了那透紅的脖頸和麵頰。因此,少年也沒有注意到,身旁人的耳根竟也微微泛紅。
約莫又過了一兩個時辰,靈舟緩緩降落在琅琊閣腳下的石潭鎮上,化作一道熒光收入了褚雲晗袖內。
石潭鎮靜立在江淮水岸,背靠琅琊群山,青瓦白牆,秀美質樸,像一副半卷半舒的水墨畫,層層渲染,濃淡相宜。
這個往日寧靜的鎮子上,此刻正來來往往穿行著不少修仙門派子弟,統一的袍服讓人一眼便可認出。
距離正式大會還有兩日,來自五湖四海的修仙門派已然大半聚集在此,既是防止路上耽擱誤了時間,也是想早些來打探打探,做到知己知彼,心中有數。
碧雲天靈舟降落之時,錦瑟、年華二人已在鎮上等待。看到蕭亦行和褚雲晗,立刻熱情上前相迎。
“蕭仙尊、褚仙尊和諸位道友們一路辛苦,請先到客棧歇息片刻。”錦瑟拱手道。
“勞煩。”蕭亦行微微頜首。
“閣主特意交代,碧雲天乃是琅琊閣的貴客。仙尊切莫客氣,若有何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直言。”
“此次赴會的有多少門派?”
“五大門派中,蒼穹派尚未答複,其餘四家都已表明赴會。仙門眾家除碧雲天外,還有太初劍派、璿璣閣、碧遙宗等二十餘個門派參加。”
楚杭一路隨行,與不少門派的修士擦身而過。有的身穿道袍,拂塵在手,麵色清冷淡漠,似是不染一絲凡塵。
“是淩霄宮的人。”易星洛對他耳語道,“喏,看清楚了,白色道袍袖口上繡金絲淩霄花的便是。”
楚杭點點頭,目光又停留在不遠處一群說說笑笑的青年男女身上。
那群人碧衣青衫,男男女女皆是麵容秀美,看上去也十分年輕。但眼波流轉、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浮感。
看楚杭微微蹙眉的樣子,易星洛笑道:“那是碧瑤宗。”
“也是修仙之人?”楚杭有些驚詫。
“駐顏有術、輕功靈巧,你看他們走路,幾乎都聽不到步履聲,還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大道三千,有人修無情道,也有人修逍遙道,誰說修仙就一定要斷情絕愛?碧瑤宗的秘法就是陰陽調和,雙修采補。”易星洛壓低聲音道。
楚杭耳尖一紅,垂下目光道:“師兄,你正經點。”
“好了好了,不逗你便是,瞧把你嚇得。”易星洛勾了勾唇角,用折扇點了一下楚杭的背,悄悄道:“也不知昨晚是誰急著投懷送抱。”
楚杭:“……”
石潭鎮青石鋪底、巷弄蜿蜒,一行人不知拐過幾個巷口,帶路之人終於停了下來,朗聲道:“諸位貴客的住處,便是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