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是要郡主不要走嗎?”一直守在一旁的常文聽到了這三個字,有些訝異不解,不過他自來是體貼主子的,立刻說,“老奴這就去……”
“不用了。”
隻不過不等常文說完,晏長裕已經開口打斷。
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反應,他臉色隱隱有些陰沉,眉目間也似乎蒙上了一層鬱色以及疑惑。
衛元朝離開,於他而言再好不過,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目的,否則他也不會直接對她說那般難聽的話。
他該高興才是。
……可在看到衛元朝離開時,那瞬間,他竟有一種想要追上去的衝動,為什麼?
隻是一瞬的恍惚,晏長裕很快便恢複了冷靜理智。他想到了方才眼前不經意閃過的片段以及那荒唐的夢,夢中,都出現了一個女人。
雖然看不清麵容,但莫名讓他感到了一絲熟悉。
直到方才看到衛元朝,晏長裕才明白這一絲熟悉感是從何而來——有一瞬間,他竟覺得衛元朝與那女子是同一個人。
但很快,這種猜測便被他摒棄了。
不可能。
他不可能會對衛元朝生出那種心思。
所以,那個女子到底是誰?
是他臆想出來的人物,還是……確實存在?
*
這頭,元朝帶著滿腔怒氣出了東宮。若不是被宮女攔住,她幾乎就想要直接出宮回府了。
但現在她還要待在宮裡,參加了晏長裕的壽宴才能離開。
一思及此,她心中更憤鬱難平。憤怒過後,被壓在心底的委屈和難過又慢慢湧了上來。
她不是在為‘晏長裕不喜歡她’這件事難過,而是在為曾經義無反顧追愛的自己傷心。
愛本身沒有錯,隻錯在愛錯了人。
她知道很多人會嘲諷她傻,認為她不矜持,隻因他們都認為女子應該貞靜文淑。尤其在男女之事上,女子更不應該自己作主,而是該溫順的聽從父母之命。
如她這般直白示愛,更被認為是不自重。
女子不應該主動選擇,而是應該安靜的待在閨中,待人安排——這人可以是父母,可以是其他長輩,甚至可以是兄弟,唯獨不能是她們自己。
元朝一直都懂。
正因為懂,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想要的又是什麼。
可是為什麼呢?
女子就不可以勇敢的去追尋自己想要的人嗎?在婚姻這種大事上,難道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嗎?
她已經比這世間許多女子都要幸運了。
人人都說元朝郡主尊貴不凡,雖生母早喪,但生父重視,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是世間頂頂尊貴的女子。既如此,她為何不能自己做選擇?
雖然上一世她並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但元朝從未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她隻是難過在愛晏長裕的那條路上迷失了自己,忘記初衷。
她喜歡晏長裕,是因為喜歡他,能為她帶來快樂。隻是上一世,在那條不短的路上,她忘記了這一點。
如果喜歡一個人,得不到快樂,反而還讓自己難受,那就沒了堅持的必要。
從一開始,她也隻是為了想得到快樂而已。
元朝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半刻鐘後,她已經恢複如初。既早已決定放下晏長裕,那她也沒必要太在意他的話。
——反正,也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不是嗎?
她是很會調節自己情緒的人。
等到壽宴開始時,她已經完全收拾好了情緒。換上漂亮的新衣裳,梳上精致美麗的發髻,她又成了京中最閃耀的那顆明珠。
她換了一身紅橙色的衣裳,這種顏色太豔,尋常人難以壓住,難免顯得俗氣。穿在元朝的身上,卻隻是她的陪襯,襯得她越發明豔。
再配著烏發上金色的步搖,如灼灼明日,行動間,帶著驚心動魄的美麗。
論姿容,在場無人能與她相比。
她一出場,便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無論是羨慕嫉妒,或者傾慕,反正那一刻,無人能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對於這些目光,元朝早已習慣,麵上沒有半分羞怯,自然大方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往日宮宴,她通常是要膩在晏長裕身邊的,現在,她卻是看也未朝晏長裕的方向看一眼。
即便兩人的位置就挨在一起。
——想來這又是小陸氏安排的。
壽宴由小陸氏親自操辦,很是隆重。元朝覺得有些無聊,待到洪文帝宣布散宴時,她幾乎是立刻地站了起來,直接朝外走。
她走得很快,精致的裙擺幾乎都要飛起來,飄動間煞是好看。
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有多麼迫不及待離開。
“皇兄,郡主這是真生你的氣了?”身後,五皇子走到晏長裕身邊,試探道,“弟弟記得往常郡主是時刻都想與你待在一處,今晚,她竟是看也未看你一眼,你要不追上去哄哄她?”
晏長裕看了他一眼,淡聲回道:“與我無關。”
當真好是冷酷無情。
五皇子聽到這個回答,卻是滿意。鎮國公手握兵權,如今膝下又隻剩下一女,自然要支持自己女婿。
但若是女兒與女婿關係不好,那結果就不一樣了。
洪文帝忌憚鎮國公,卻又不得不依仗他。晏長裕娶了衛元朝,雖會讓他防備,但也未嘗不是得了一張保命符。
“皇兄未免太冷淡了一點。郡主對你一片癡心,你這般,怕是會傷了她的心。”五皇子假意勸道,“到底是未婚妻子,還是不要鬨得太僵才好。過去的事已經過了,皇兄還是放下為好。”
與其他人認知一樣,五皇子也認為晏長裕對元朝這般冷淡,是因為還對陸瑾舊情難忘。
晏長裕麵色淡淡,似乎根本不在意此事,隻可有可無的敷衍了幾聲。至始至終,他都表現得很淡漠,落在五皇子眼中,便成了他對這樁塞來的婚事的抗拒和厭惡。
見此,五皇子心中越發滿意。
他又假模假樣勸了幾句,才意猶未儘的離開。
晏長裕也回了東宮。
他今日本就受了傷,又強行自行解藥,已是傷了元氣。一場壽宴下來,眉目間的疲倦幾乎已經無法掩飾。
“殿下,老奴這就去著人備水。”常文見此,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