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他放下了手中公文,力氣微微有些大,公文落在案桌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這響聲不算重,但在格外安靜的書房中,卻很是清晰。
“殿下?”
常文本來正候在一旁,等著伺候。突如其來一聲悶響,驚得他心跳都漏了一拍,忙抬頭,朝案桌前的太子看去。
“把東西重新裝上,孤親自去。”晏長裕站了起來,他麵色依舊淡淡。
對上常文有些驚訝又疑惑的眼神,他沉聲道:“父皇著孤親自去,既是君令,也是父命。”
君令不可違,父命不能拒……那為什麼之前不遵循?常文張了張嘴,小心覷了覷殿下的臉色,莫名覺得殿下此時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
為什麼,是因為元朝郡主拒了東宮送去的東西嗎?
可殿下連這樁婚事都不想要,又豈會在乎這點小事?
他到底不敢開口問,最終隻順從地應了一聲:“是。老奴這就去準備。”
隻是剛走了兩步,身後忽然傳來了青年冷淡的聲音,“她為何不收?”晏長裕並不相信元朝給的那個理由。
鎮國公府確實不缺好東西,但往常東宮送的任何東西,即便隻是一盤糕點,她也是開開心心收下。
因著洪文帝的關係,這一次東宮送去的東西更是精挑細選過,其中不乏她喜歡的物事。
眼前似乎又閃過了那道碧綠色的嬌影。
晏長裕有過目不忘之能,所以即便隻看過一次,也清楚記得——那條碧綠色的裙子,此次正在東宮準備的那些禮物中。
“她不喜歡?”
女子不都喜歡這種漂亮精致的東西嗎?
常文頓住腳步,見殿下緊緊看著他,似乎必要得到一個答案,頓了頓,斟酌著回道:“老奴想,郡主應該是生氣了。那些流言,想來郡主也聽說了。郡主喜歡殿下,聽了那些話,想必是很傷心難過的。”
女兒家難免有些脾氣,況且郡主從小錦衣玉食、萬千寵愛般的長大,被傷了顏麵不說,還被心上人拒絕,如何能不生氣?
流言之所以能傳的那麼快,或許背後有人在推波助瀾,但與東宮的態度也有關。
常文身為貼身內侍,知道的也比旁人多一些。殿下是有意放縱這些流言的。以殿下的縝密,不可能不清楚自己在文德殿說出那些話,會有什麼後果。
他既然這般說了,定然早已有了決斷。
所以此刻常文才有些不懂,一切都按照他們的計劃進行——流言傳播,郡主生氣,解除婚約指日可待。
如此,殿下不該高興嗎?
難道殿下……
常文心裡陡然冒出了一個猜測,隻是這念頭剛一生起,就被他立刻壓下了。不可能,絕不可能,太子殿下一心大業,於兒女私情毫無興趣,絕不可能動了凡心。
便是那位被外人傳成殿下真愛的陸姑娘,其實也從未真的在殿下心上落下痕跡。
可若不是這個原因,又是為何?
“她約了誰?”
忽而又聽到這個問題。
隻不過不等他深思,便又聽晏長裕道:“時辰不早了,下去準備吧,莫要誤了時間。”
莫要……誤了誰的時間?
常文應了一聲是,不敢再耽擱,又快速下去備禮了。
*
元朝確實約了人。
送走東宮的人後,她便帶著人出門了,直接向瑞王府而去。瑞王府與鎮國公府離得不算遠,也就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
“見過郡主!”
“郡主這邊請,王爺知道您要來,早等著了。”
都不用通傳,元朝便直接進了府。於她來說,對瑞王府的熟悉程度不比鎮國公府少,不用下人帶路,她也知道該怎麼走。
少時,她沒少在這裡玩,甚至還常常留宿。也就是這兩年,年紀大了,所以才來得少了。
這是自與虞晉解除婚約後,元朝第一次來。
走了沒一會兒,便到了一個熟悉的院子,還有一個正背對著她的熟悉身影。
“師兄!”
元朝喚了一聲,下意識小跑了起來。
“知知。”
那人聽到聲音,便轉過了身來,瞧見元朝,立刻道,“不要跑,慢慢走,當心腳下。”
話音未落,他已經大步走到了元朝麵前,讓元朝止住了步伐。
“師兄!”站在男人麵前,仰頭看著那張熟悉的俊顏,元朝忍不住又喚了一聲,臉上情不自禁的揚起笑,“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
她聲音比平常與外人說話軟了幾分,猶如撒嬌。
“怎麼會,我這不是回來了麼?”虞晉笑了笑,麵色溫緩。
他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模樣,生得俊逸非凡,著了一身青衫,不像是上陣殺敵的武將,更像是文質彬彬的書生。
唯有清楚他實力的人知道這一切隻是假象,尤其是北部那些部族,更是明白這位瑞王的實力。
彆看他生得溫潤如玉,實際上卻是個實實在在的殺神。
十三歲上戰場,至今不到十年,已經立下了無數功勞,死在他手上的敵寇更是數不勝數。
元朝與他雖自幼定下婚約,但其實平日相處更像是兄妹。虞晉是他父親的徒弟,少時常在鎮國公府,與元朝兩位兄長也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對元朝也多是如兄長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