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個活了兩世的小神仙，一直都很喜歡人類，即便人類是三界之中最複雜最難猜測的一部分。

不過看來，眼前的人類也讓他失望了。

“彆在意，我們的速度比他們快很多，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能先他們一步到達車蘭國邊境的城池”。

江清平靜的眼眸側首望著他，點點頭，然後道：“隻是，在這樣一片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很容易讓人生出孤獨和絕望，能夠看到和自己一樣的同類，比得上他鄉遇故知的喜悅了”。

他視線遙遠而又平靜，像是在說當下，又像不是在說當下。

鬱嶺喉頭哽咽，垂在身旁的手指僵硬曲起，瘋狂的執念和情感驅使他想安慰眼前的人，卻被更深的恐懼束縛。

他想，江清一定是不想再看見那個自己的。

曾經，在無數的漫長的黑夜裡，他碎裂成千萬的魂魄，是不是也在期待有人能觸碰他，給予他溫度。

越靠經那座沙漠中的城市的時候，就越能感受到空中時不時吹來的涼風，雖然還是看不到城池的邊界線。

江清可以禦風，對風的感知也非常敏銳，他無聲嗅了嗅，然後沉靜到：“這不是來自沙漠的風”。

鬱嶺同樣也感覺到了，他們在這片沒有人煙的沙漠裡行走了四五天，每一天接觸的風都是粗狂的、乾燥的。

然而這股徐徐而來的風，夾雜著水汽和淡淡雨後青草泥土的氣息，更加像是南境山水小城的風。

帶著這樣的疑惑，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趁著黃昏之前，終於趕到了車蘭國的這一座都城。

巍峨的城牆如入雲端，把天空分成兩部分，在城牆的另一邊，是嫋嫋炊煙。楊柳清風拂麵，流觴曲水繞著山村水郭蜿蜒流淌，碰上石麵發出清脆的生硬。

兩岸是整齊劃一的青瓦白牆，銜接著兩岸的是一座接著一座的石拱橋。

見慣了四時風物的江清，也在看到眼前景象的刹那間驚訝、感歎。並不是他沒見過這樣的水鄉小城，而是從沒見過一座在沙漠中心的水鄉小城。

他內心發問：這是回到了南境嗎。

四境之間，僅僅南境有這樣的風物，可是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座城是江清不得而知的。

“進去一看便知”，鬱嶺道。

入了城，四周都是熟悉的景象，這裡很像上清門山下的那座小鎮，無論是建築還是人，都仿佛讓江清有一種身臨“故土”的熟悉感。

“怎麼不見卸貨的駝隊”？江清發問，他仍然記得之前在沙漠遇見的那一隻駝隊。

雖然他們是凡人，速度要慢很多，可現在也該到了。來往沙漠的駝隊也不可能隻有他們一隻，應該還有其它隊伍，但是在城門口卻看不見一隻卸貨接受檢查的駝隊。

正在疑惑的時候，他們所處的這條連接城門貫穿城池的長街上，從遠處浩浩蕩蕩來了一群衣著鮮豔的人，他們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家臉上掛著笑容，一邊走一邊跳著熱烈的舞蹈。

繞梁的絲竹聲圍繞著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歡歌笑語，每一個人的神情都十分和善愉悅。

看樣子今天像是什麼重大的節日，這行歌舞的人應該是要遊覽整條街。

江清作為外鄉人的角色，很好學的問了旁邊擺攤的貨郎：

“大哥，我們是從外麵來的。想請教，不知今天是什麼節日，舉行的這樣盛大”。

他旁邊的大哥臉上也至始至終掛著笑容，聽見旁邊的人說話，並沒有回頭，而是一邊目視著歌舞的人一邊擺手跟著舞動。

再看去，這條長街上所有的人，都是和他彆無二致的反應。

這行唱著歌舞蹈的人很快就來到江清和鬱嶺麵前，鮮花在他們所處的天上灑下，周圍都是如夢似幻的花雨。

剛才還在遠處的人群一走近，就顯得擁擠很多。

鬱嶺往前一步，將半個身子側擋在江清身前，讓他不像那些人一樣被撞到。

周圍都是歡樂的氛圍，江清從這些氛圍中，唯一的感受就是溫暖、強烈的溫暖。

就像是他們從不經曆世間的苦難，所以他們才能表現出這樣發自內心的快樂。不止快樂，這裡的每一個人對待他們都非常熱情友善。

這種友善，也是江清前所未有感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