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她和維克托利亞什麼關係?維克托利亞為什麼收留我?
她是不是,是不是——
“墨錚!”
“!”
墨錚條件反射地抬手,匕首尖刃在壁爐嗶啵中割出一道流暢的銀弧。
“嗚啊!”伊維特及時往後一閃,但手臂衣物仍被劃開一層層傷痕,露出最底層打底的布衣,“你乾什麼!”
“······抱歉,伊維特。”
墨錚摩挲著自己臉上猙獰的疤、喘著粗氣,眼底血絲慢慢褪去。他咕咚一下咽下口中血腥味,勉強扯起嘴角看向驚惶的瘦小女孩。
伊維特顯然嚇著了。她口中胡亂咕出幾個單詞,眼神黏在墨錚手中的刀上,像一隻驚恐的鹿。
最終是菲克拉的闖入打碎了這場沉默的對峙。她用泛起皺紋的眼角瞟瞟這個、瞅瞅那個,用老母雞的聲音驅趕起兩個小孩:“去,去,乾什麼呢你們這是,活都沒乾完擱這玩。”
“嘖。”“好的,菲克拉阿姨。”
兩個孩子在菲克拉揮舞的方鐵鍬的威脅下灰溜溜地滾開,墨錚重新把持起掃帚,伊維特則一溜煙竄回自己房間換衣服。出乎意料的,在伊維特的身影消失後,菲克拉神神秘秘地湊到男孩身邊,拍拍男孩烏黑的發頂。
力道重得像在打麵團,不過好在把男孩徹底打回魂了。
“‘灰雀’本身就是博納羅蒂小姐資助維卡沙開的,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這裡一次,或者維卡沙去見她。維卡沙收留過很多你這樣的孩子,他們都好好地活著。”
雖然菲克拉的語氣硬邦邦的,但墨錚還是聽出了她的潛意思:西爾維亞·博納羅蒂不會對他做什麼。
可男孩依然放不下心。“你這樣的孩子”是什麼樣的?從風月場所裡逃出來的、就像伊維特那樣的,還是······
真的會有“被神眷顧的人”,願意不對被厭棄的孩子伸出貪婪的刀嗎?
後來的工作時間裡,墨錚一直吊著心眼,小心翼翼地工作,同時時刻注意著二樓的動靜。不過,到屋裡屋外的打掃工作都完成的時候,二樓依然沒有任何動靜,仿佛沒有任何人上去過。
其他人忙完工作,都自然地回到後屋自己的房間休息,隻有墨錚依然躲在一樓,豎著耳朵,捕捉著哪怕一絲可能存在的威脅。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不成調的小曲聲從門外飄進來。墨錚輕手輕腳地推開一絲門縫,瞄見維克托利亞悠然自得地坐在一車木炭上,一個佝僂的穿毛氈鬥篷的人驅使馬匹踏過雪泥;自來到“灰雀”的幾十天裡,墨錚從未見到過類似的身影——不管是酒館侍者、酒客還是街坊裡,他確信自己的記憶力。
小曲聲軲轆軲轆地滾進馬廄,過了一會兒,高個兒的酒館老板鞋底的泥濘就弄臟了男孩兒辛辛苦苦擦乾淨的地板。
見墨錚一個人呆在酒館一樓,維克托利亞挑了挑她濃墨似的眉:“怎麼了?”
“······沒什麼。”墨錚搖搖頭,“剛剛西爾維亞·博納羅蒂小姐過來找您,她現在在二樓。”
維克托利亞凝視著那道橫貫男孩整張臉的巨大傷疤許久,突然嗤地笑了。她本就高眉深目,五官又被風雪磨得淩厲,笑起來都無端帶三分狠戾,看得墨錚尾椎都泛起寒意。
男孩本能地把頭低下。酒館老板順勢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頂——墨錚一頭烏發順滑柔韌,雖然被自己割得亂七八糟,手感依然很好——又重重賞了他額頭一個暴栗,什麼都沒說,噔噔地上樓了,留下一串雪泥腳印。
樓上木門伴著女性之間的幾點絮語吱嘎作響,把所有隱秘關係藏進屋子裡。
糾結了一會,墨錚咬咬牙,憑借“神厭者”非比尋常的五感找到西爾維亞·博納羅蒂和維克托利亞所在的房間,貓在門口,偷偷聽著裡麵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