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又不是外人嘛。”謝啟嘿嘿笑兩聲。
前麵就是他與謝勉院子的分道口了,謝啟抱著匣子往前走,走了兩步又跑回來,抬頭望著謝勉道:“大哥的傷嚴重嗎?”
謝勉摸摸他的頭,道:“沒事。”
謝啟點點頭,抱著匣子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謝勉看著抱著匣子的他,又看了眼空手而歸的自己,腦海中是沈沅仙姿昳麗的模樣,不由得想,若是紅妝嫁衣,該是怎樣的風姿。
深吸兩口冷風略靜了靜心,對著豐寒道:“讓杜宇再去加領二十軍棍。”
豐寒應是,想起新夫人的嫻雅姿容,心中暗歎,杜將軍這加領的二十軍棍,也不冤。
這幾日本是謝勉預留出來給自己成婚的日子,沒有軍務,他也就留在了府中。
府中的庶務一直是鄭管家在管,現有了主母,謝勉為了表示自己對沈沅的尊重,就讓他把一應事務都去同沈沅做交接。
鄭管家帶著對牌鑰匙進了溶月軒,與沈沅說明來意,沈沅兀自無語,哪有新媳婦進門還不滿一個月就接管家權的,京城再嚴苛的婆母也不會這麼使喚人啊。
京城中的當家主母脾性各有不同,有的人死守著管家之權,媳婦進門七八年也不給放權;有的人樂得清閒,媳婦進門一兩年便慢慢放權。
但是像謝勉這樣,才成婚幾天就給沈沅的,她確實是沒聽過。
於是按著京中謙虛推拒的風氣,沈沅道:“我初到府上,諸事尚不熟悉,還是由管家與侯爺管著吧。”
一般婆母放權,新媳婦也是要再三推拒以示自己沒有爭權之心的,沈沅如此倒也挑不出錯。
鄭管家便拿著東西回去了。
見鄭管家離開,沈沅輕輕鬆了口氣,小聲道:“好不容易休息了幾天,才不要這麼早就乾活呢。”
連枝亦小聲笑道:“姑娘慣是個懶的。”
沈沅搖搖頭,一本正經糾正道:“姑娘我這是養精蓄銳。”說完又頓了頓,想起來謝勉讓眾人給她見禮,笑道:“現在不能叫姑娘了,得改口叫夫人。”
連翹與連枝對視一眼,齊齊蹲身打趣道:“是,夫人。”
自那日連玉自作主張開口,晚上沈沅便罰了她去管院中的茶水房,不再讓她近前伺候。
沈沅那晚看了菜色便知道連碧是知情的,隻是不想教陪嫁的人覺得自己針對韓氏那出來的人,便沒有動她。
反正她平日裡也是管著沈沅的湯水,時常幫著廚娘整治些菜,倒不經常到沈沅麵前來侍奉。
鄭管家沒將鑰匙交出去,當日便把沈沅的話回稟了謝勉。
謝勉思索幾日,覺得或許是自己誠意不夠,吩咐鄭管家下次去的時候把賬簿也帶上,順便問問沈沅需不需要見一見莊子上的管事。
鄭管家聽吩咐辦事,教兩個小廝抬著賬冊去了溶月軒。
定北侯府靠著軍功立足,產業倒是不算多,但謝啟不愛算賬,平日裡又軍務繁忙,賬冊都是能拖則拖,年年堆積到快過年才會清算。
現下已經十月底,賬冊堆了一年,塞在箱子中要兩個小廝才能抬的動。
京城中勤快些的主母大多十日對一次賬,事情多的會一月對一次賬,從來沒有拖延過如此久的門戶,自也不會積下這麼多的賬本。
沈沅看著那滿滿當當的賬冊,滿心滿眼都是抗拒,拒絕地真情實意:“侯府家大業大,我又不伶俐,熟悉庶務許是得要兩三月,眼下秋忙,莊子上也不清閒,等過了年開春再尋個機會見吧。”
鄭管家再一次無功而返。
原話傳到謝勉那裡,謝勉還有什麼聽不明白,他這位新夫人說的清楚,過年之前不要再找她算賬了。
想到那日進溶月軒暖室生香,滿屋子精致華貴的物什,就連菜肴配色都十分講究,他不禁搖搖頭,這位新夫人竟是個慵懶享樂的性子。
謝勉估摸著再去沈沅也有辦法堵回來,便沒讓鄭管家再去。
被罰到茶水房的連玉時時關注著正屋的動靜,成日裡動著心思想要調回去。
茶水房裡事不多,隻是得一直看著水候著,雖不是個苦差事但也的確不清閒。更要緊的是她一個貼身大丫鬟被罰,讓底下的小丫鬟們看了笑話,確確實實失了臉麵。
借著奉茶水的機會,連玉去沈沅麵前湊了幾回趣,還姐姐妹妹親熱地送了連枝連翹幾根釵環,但無一例外都被退了回來,沈沅也沒鬆口調她回去。
連碧在小廚房中雖未受罰,見了連玉這個下場也是後怕,便勸道:“你消停幾天吧,夫人剛罰了你,好歹讓她出了這兩天的氣。”
“你知不知道茶水房那幾個小丫頭背地裡怎麼笑話我,我哪還有臉待在那?”連玉憤憤,說著就紅了眼,“那日留了侯爺與三公子用膳,夫人不也與他們相談甚歡?做什麼要罰我?”
“你擅自替夫人做主,本就不合宜,若非相談甚歡,隻怕罰的更重也未可知。”
連玉撇嘴,眼中滾了兩滴淚下來,“哪裡是這個原因,分明就因為我們是夫人院中過來的,所以才看我們處處不如意罷了。”她口中的夫人,便是現在的永寧伯夫人,沈沅的繼母。
連碧聞言趕緊去捂她的嘴,“我們跟著來了北境,就隻有一個夫人,便是現在的定北侯夫人,你自己上次也說了,咱們是隻能倚仗她的。”
“你是沒看見,那鄭管家連著來送了兩次管家權都被拒了。如此憊懶,怎堪做當家主母執掌中饋?”
“越說越沒邊了,主子的事你摻和什麼?”廚房油水多,素來事雜,來往的人也形形色色,連碧起先在伯府便跟著母親在廚房做活,也有幾分見識,“新媳婦進門,自是自謙要推拒幾番的。”
連玉流淚不語,好一會兒才推了推連碧小聲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為什麼選了我們兩個過來?”
連碧自然是清楚的,她們二人都是家生子,老子娘俱在侯府,當初夫人就是看中了二人顏色出眾,又好拿捏,才撥給了沈沅作大丫鬟。
正妻有孕,給貼身丫鬟開臉做通房是大家族裡的常事,韓氏當初眼見繼女得嫁高門,也清楚繼女和自己沒多少情分,便想著塞兩個丫鬟過來,做了通房生了孩子抬成姨娘,自己日後也能唆使著得點好處。
猜到連玉有了這個心思,連碧發狠道:“夫人待我們不算差,若是日後有孕開臉那我沒得說,但你要是現在就生了心思那我也與你說明白,我是不會再來見你了,你自己作死莫要拉上我。”
連玉見她說了狠話,生怕惹惱了她,忙道:“好姐姐,我就一說,自是不敢有心思的。”
連碧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起身回了小廚房,留連玉一個人盯著小爐上滾著的茶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