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入宮(1 / 2)

正值酷暑,天際積著雲團,雲層略暗,眼看便要下雨。

傅嬈清早起床,便吩咐鐘嬤嬤熬藥湯,都說冬病夏治,現在正是三伏天,叫鄭氏好好泡泡澡,去去體內濕寒,今年冬便好過了。

桃兒服侍她洗漱好,去到西次間,鄭氏已梳妝完畢,她臉上掛著笑,瞧著精神氣兒不錯。

“嬈兒,你今日留在家裡用午膳,你陳師兄托人遞話,說是要來請安,你們幾年不見,正好說說話。”

傅嬈瞧母親的神色,便知她又打起陳衡的主意。

傅家雖然不顯,母親卻出身青州名門鄭氏,是以,她尋女婿皆是有功名的舉子。

傅嬈聞言哭笑不得,“母親,陳師兄如今在太醫院任職,我這藥鋪正想尋貢藥的路子,我是想請師兄牽線搭橋,母親若是有旁的心思,斷不可行。”

鄭氏聞言臉色拉下,“嬈兒,你莫非還惦記著徐嘉?陳衡雖不是狀元出身,可他品性純良,性情朗闊,這是打燈籠都尋不著的女婿。”

她話未說完,傅嬈笑盈盈給她斟了一杯茶,“當初您遇見徐嘉也是這般說的。”

鄭氏哽然。

恰在這時,一少年掀簾而入,冷聲冷氣插話道,

“母親,您不必急著給姐姐相看,待兒子高中,姐姐想要什麼樣的夫君沒有!”

鄭氏說不得傅嬈,還能治不了兒子,當即將茶盞往高幾上一頓,發出脆響,

“說的什麼混賬話,你也瞎摻和不是?待你高中,不知幾年幾月,你姐姐已是明日黃花!”

“可是,那徐嘉的前車之鑒不就在眼前....”

傅坤還要梗著脖子辯駁,被傅嬈一記冷眼止住。

他耷拉著腦袋,胸膛起伏,彆過臉去不吭聲。

傅嬈這才打量他來,含笑道,“今日可是有事,怎的穿得這般精神?”

傅坤穿著一件寶藍色暗紋直裰,用同色絲帶束發,十來歲的年紀,個子清瘦,挺挺如竹,生的倒是極好,俊秀清逸,眉眼與傅嬈有幾分肖似,隻是比起傅嬈,神情多了幾分肅然。

傅坤麵如冷玉,呐聲回道,“今日柳太傅要來學堂講學,我仰慕他老人家已久,準備了幾個題目,想請教一二。”

傅嬈點頭,“那就早些去吧。”轉身吩咐桃兒,“去膳房給少爺備些食盒,叫春萊一路提著去。路上吃了再上學,再如何,身子骨得當心。”

話畢,目光落在傅坤身上,傅坤聞言惱色淡去,唯剩赧然,隻垂著眸應是。

他平日治學刻苦,挑燈夜讀,廢寢忘食,乃是常事。

他祖父是進士出身,可惜後來被迫拋棄功名,父親若在世,也定會高中,他雖沒見過祖父與父親,可傅家祠堂裡掛著祖訓,他日日自省,也知先祖乃前朝太傅,他一心想出人頭地,不辱沒了先祖遺風,也好給家姐和母親撐腰。

若非他沒能耐,怎會讓那徐嘉悔婚?

每每想起,傅坤便如身在油鍋,隻恨不得早日高中,揚眉吐氣,以洗長姐身上蒙塵。

少年卯足了一口氣,“姐姐教訓的是,愚弟記住了。”

又朝鄭氏磕頭行禮,方離開。

巳時剛過,陳衡便帶著一名小廝過府問安,鄭氏喜笑顏開,問長問短,得知陳衡住在公舍,差點沒開口讓人家租來隔壁,好相互照應,傅嬈得知她老毛病又犯了,頻頻使眼色,鄭氏才止住話頭。

午膳一過,傅嬈擔心鄭氏試探陳衡婚事,便借口貢藥一事,讓陳衡隨她去藥鋪。

鄭氏也聰明,趁著傅嬈回房換衣服,悄悄將陳衡拉至轉角簷下。

庭院花木葳蕤,荷香肆意,積攢了一上午的雨滴子砸了下來,鏗鏗鏘鏘落在荷葉,如奏樂章。

“衡兒,伯母也不瞞你,當初你義父有意與我們傅家結親,後來你離開青州,嬈兒因我之過,結識了徐嘉,她雖與徐嘉訂過婚事,卻是清清白白,她現在也是縣主之身,也不辱沒了你,你給句準話,若是有意,伯母便勸勸她,若是無意,伯母也省去心思,早日尋媒人與她說親。”

陳衡沒料到鄭氏坦蕩直言,倒也生了幾分敬意,尋思片刻,躬身行禮,

“伯母看得上侄兒,是侄兒之福,當初侄兒浪跡四海,錯過嬈妹,心生悔恨,如今她與徐嘉一彆兩寬,我心中甚喜,倘若伯母不嫌棄侄兒家世單薄,侄兒自當一心一意待嬈妹。”

鄭氏聞言大喜,又聽見那頭傳來動靜,忙拉住他,低聲交待,“她眼下心灰意冷,不愛我提這遭,你且給我些時日,待我為你們二人籌謀。”

陳衡自是看出母女倆之間的齟齬,不由失笑,連連點頭。

那頭已傳來傅嬈的腳步聲,鄭氏立即打後廊離開,陳衡佯裝賞景,待從廊後邁出,便見傅嬈換了一身綠裙款款走來,裙帶當風,如同仙女下凡。

他回想鄭氏之話,心中如灌蜜糖,鬱氣一掃而空。

傅嬈隻當陳衡在等她,不曾多想,與他一道回了店鋪。

陳衡將貢藥申請及勘驗的流程悉數告訴傅嬈,傅嬈一一記下著手準備。

“對了,你若是要申請貢藥名錄,太醫院還要查你供藥的商家,你如今是哪家在供藥?”

“一位蜀中來的客商,叫陳四爺,我瞧著他極有門路,氣度不凡。”

陳衡皺了皺眉,“陳四爺?我在太醫院倒是沒聽過這個人的名號,回去我幫你查一查,看看典藥局有沒有他的過所堪錄,倘若典藥局有備案,那你這廂上貢藥名錄便容易許多。”

“再容易,也得太醫院院正首肯,師兄,若是需要銀錢打點,你隻管說。”傅嬈雖不懂官場運作,卻也曉得打通門路,少不得銀錢。

陳衡笑道,“師妹放心,太醫院歸禮部轄製,年終考核,都需我堪合簽字,院正少不得賣我個麵子。”

心中卻想太醫院雖不比六部衙門,水也深得很,怕是沒那般容易。

無論如何,他都要設法替她辦成。

傅嬈聞言略鬆一口氣,朝中有人,就是好辦事。

“我也不能叫師兄白替我擔人情,倘若能上貢藥名錄,回頭給師兄吃利。”

陳衡立即皺眉,退開一步,“師妹當我是什麼人?切莫將我視為徐嘉一流....”

話未說完,他戛然而止,麵有窘色,連忙噤聲,隻悄悄去望傅嬈的神色,卻見傅嬈呆了呆,旋即失笑,“瞧我,八字還沒一撇呢,再說吧。”

丟開話頭,折去櫃台看賬目。

陳衡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恨自己失言,不該提徐嘉,將自己心意暴露,怕是傅嬈要與他避嫌,回頭不搭理他便麻煩了。

正躊躇之際,一小廝匆匆跨入店鋪,掃了一眼,尋到傅嬈,連忙奔向前,

“小姐,宮裡來了人,說是皇後娘娘壽宴,宣您入宮赴宴。”

傅嬈愣住,“什麼時候?”

“就是明日。”

傅嬈明眸盛著憂慮,上回她受封縣主,皇後病重不用她謝恩,這一回卻是逃不掉。

聽聞平康公主生母淑貴妃寵冠後宮,是個厲害角色,倘若有心為難,該如何招架,可不去定是不成的。

陳衡看出她的擔憂,走了過去,寬慰道,“明日宮中舉宴,太醫院定然忙碌,我且想個法子,托人照應你,你少說話,多磕頭,跟著人走,無事便早些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