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俊餘,我現在和你坦白。廠子裡能拿出來的流動資金就這麼多,我也答應你,讓你升副經理,但是我想告訴你,我這麼做,不是因為受你脅迫。我本來就想提拔你……我是真的喜歡你。
你和祁鈺博的做法傷透了我的心,我本來想,你缺錢,沒什麼安全感——不就是錢嗎?我給你,要多少給你多少,我不在乎。但現在我發現了,你隻是圖錢,你根本就不愛我。”
“蓉蓉,我——”
“彆說了,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用了。實話說吧,我懷了你的孩子,去香港那邊檢查過了,是個小女孩,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個女兒嗎?我現在就在第一次見你的地方,再過兩個小時,我就會從懸崖上跳下去。葉俊餘,希望下輩子你和我遇到的時候都沒有家庭。”
—
錄音戛然而止。
李天自皺著眉看女兒拿來的那些照片。
這隻錄音筆中記錄著葉俊餘出車禍那晚和林棋蓉的全部通話,音質糟糕,明顯是是有人偷偷錄下的。
至於是誰錄的——
李天自的視線轉移到第二支錄音筆上。
這個錄音筆的音頻文件有所損壞,幸而前半截還能播放,李天自聽了,是祁鈺博的自述。他說林棋蓉約了他晚上見麵,但他隱約感覺到對方有所圖謀。祁鈺博說自己先錄下來這條錄音,他一直懷疑朋友葉俊餘的死亡和林棋蓉有關,如果今天過後,他沒有回來,那麼這隻錄音筆就能證明,是林棋蓉殺了他。
至於林棋蓉為什麼要對他動手,則是祁鈺博和葉俊餘親眼目睹、並悄悄拍下了林棋蓉付錢給徐冰、要求對方在警方麵前做偽證的視頻證據。
而這視頻證據就在祁鈺博的舊手機上,手機藏在一個挖空的新華字典中,裡麵有個上鎖的隱形文件夾。
兩隻錄音筆的時間,都能和兩人的死亡時間對得上。
再加上那些散落的照片……
李天自起身。
經過一個空閒的玻璃房間,他的女兒李穗苗正趴在桌子上睡覺。一左一右,一個是葉俊餘的兒子葉揚書——李天自曾懷疑過他,因他在警察聞訊中展露出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和冷靜;另一個是祁鈺博的兒子祁複禮——他曾反抗父親家暴、保護母親而用刀插過祁鈺博腹部,李天自對他同情多一些,也起過疑心,但漸漸打消。
李穗苗和盤托出,說林珍寶告訴她,舊倉庫裡偷偷藏了些東西。至於林珍寶為什麼要告訴李穗苗這些——李穗苗猶豫了一下,低聲說她隻是猜測,還是要等林棋蓉的回答。
三個年輕人跑了一夜,又連夜坐車趕到這裡,李天自讓他們先在警局一個空著的審訊室裡休息一陣。他則是聯係同事,要他們去小票上的藥店裡核查售藥記錄。
下午兩點,結果出來。
的確是林珍寶購買了阿莫西林,和胡文民的死亡時間也完全吻合。
真相已經清晰了。
先是林棋蓉指使林珍寶去買了阿莫西林,利用藥物禁忌而令胡文民低血糖昏厥、死亡;在收買徐冰的過程中,被祁鈺博和葉俊餘發覺。兩個人以此長期勒索林棋蓉,林棋蓉對此忍無可忍,最終在泥石流的天氣中、打電話給葉俊餘,誘騙他出來,讓其發生車禍(徐冰證實,祁鈺博對葉俊餘的車子動過手腳,而徐冰也將這件事第一時間告知林棋蓉);再利用和祁複禮身材相似的丁偉龍,逼迫著祁鈺博主動走進水中,製造出溺水的假象。
林棋蓉仍舊無動於衷,她冷冷地說桌子上的照片是合成的,錄音筆也證明不了什麼,一切都是巧合——
“我都不知道祁鈺博有高血壓,”林棋蓉說,“我原本以為你在誆我,沒想到你是來真的。說實話,我都不知道祁鈺博在吃降壓藥,我和他不熟——怎麼?難道我未卜先知,還知道他在入水前精準地吃了降壓藥?我怎麼知道他會在水裡一定會低血壓昏厥?”
“法醫檢測他喝過柚子茶?”她冷笑,“李警官,難道是我神通廣大到知道他誤飲了柚子茶?”
李天自紋絲不動:“柚子茶和降壓藥隻是誘因,他最終死於溺水。”
“還有葉俊餘的案子,”林棋蓉說,“我承認那是個意外,孩子是騙他的,我就是故意和他生氣,故意氣他。我怎麼可能給這樣貪婪的人生孩子——那天天氣是不好,但我那天沒有出門。對了,那天葉俊餘的妻子知道了他出軌的事情,或許是有人刺激到了葉俊餘呢,激憤的時候開車也容易出事故。”
證據已然確鑿,她仍舊不配合,李天自看她軟硬不吃的模樣,直截了當地問:“胡文民一直在猥褻林珍寶的事,你知不知道?”
林棋蓉變了臉色。
她第一次流露出憤怒:“你胡說些什麼?”
“你的女兒就在隔壁,”李天自說,“她告訴我們,說胡文民多次對她進行語言和肢體上的猥褻。”
林棋蓉說:“沒有這種事。”
“藥是林珍寶買的,她說,在她告訴你這件事後,你讓她買了這些藥——如果不是你指使她買藥,難道還能是她主動買?林棋蓉,無論如何,你都不該讓自己的女兒做這種事,你這是在利用她,不要認為這樣就能逃避過去,”李天自說,“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林棋蓉臉陰晴不定,長達五分鐘的沉默後,她翹著二郎腿,要求和林珍寶見一麵。
李天自出了門,外麵祁複禮剛剛過來,他拎著袋子,裡麵裝著些漱口水洗麵奶和麵霜,看起來是在隔壁商超裡買的。他已經洗過了臉,不好意思地說這些東西是給李穗苗和葉揚書準備的,說外麵冷,晚上冷風吹臉痛,他看李穗苗的臉都被風吹乾了。
李天自怎麼可能看不出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