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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府夾道離紫禁城並不遠,馬車自神武門進,從左側繞過乾清宮。
進入西六宮後,慶盈下馬車步行。
她進宮的次數不少,算起來也有個五次了。
紫禁城裡頭的景色日複一日的沒什麼區彆,慶盈望著白雪下的磚紅宮牆,心中竟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寧靜。
甬道上人並不多,夏德在前頭帶路,路上的雪被奴才們清理的很是乾淨。
隨處可見路邊跪在地上的小宮女,用一把精致小巧的刀慢慢撬開堅硬的小冰渣,她們的手凍得發紅,聽到走過來的腳步聲,大多好奇的抬起眼睛。
這就是新進宮的佟妃嗎?
從宮女們驚訝的眼神中不難看出,慶盈的美貌的確是高於後宮眾人的。
紫禁城千嬌百媚的美人不少,可如慶盈這般沒有任何殺傷力的水靈臉蛋卻從來沒出現過。
哪怕是年輕時的宜妃娘娘,也沒這樣的出挑呀。
“看什麼,若是辰時還二刻弄不乾淨,一個個都等著餓肚子吧。”
宮女們聽到嬤嬤的話,嚇得趕緊低下頭,不好意思再看美人了。
前方便是皇太後的寧壽宮了,康熙也在此處請安,門口梁九功正站著呢。
梁九功瞧見是慶盈,趕忙哎喲兩聲走上前來。
寧壽宮屋子裡頭的熱乎氣還沒湊近便撲到了慶盈的臉上,梁九功麻溜的給慶盈行禮問安。
“頭先萬歲爺和皇太後都還問呢,說怎麼還不見佟妃來?奴才想著定然是夏德這個狗東西辦事太拖遝,叫娘娘您也累著了吧。”
梁九功不愧是在康熙身邊服侍多年的人,這話說的暖暖和和,又提醒慶盈她誤了時辰。
也是,這都辰時一刻了,康熙和皇太後等了十幾分鐘,不大合規矩。
“師傅,雪天路滑,奴才特意叫慢些走。沒想到竟遲了。”
夏德趕緊幫慶盈說話。
慶盈趕緊加快了腳步,她如今也不好在康熙的人麵前說不妨事這樣的安慰話,畢竟自個兒在宮裡頭都沒站穩呢。
打遊廊走到正院,腳步未到,門簾子先被一臉蛋飽滿圓潤的大宮女撩開了。
二人四目相對,大宮女先噗嗤笑出聲來。
“娘娘可算是來了,這下主子可就不擔心啦。”
慶盈瞧見這大宮女笑的像朵牡丹花似的,一時間有些愣住了。
她遲到,氣氛不應該非常凝重嗎?
怎麼這個奴才,笑起來這樣大方,就不怕被責罵?
“是佟妃來了?還不快些進來!”
裡頭傳來皇太後的聲音,老人家上了年紀,可聲音卻中氣十足,聽起來頗為硬朗。
慶盈趕緊順著門簾走進去,抬眼首先瞧見的卻是坐在軟榻上的康熙。
她有多少年沒見表哥了?
慶盈記不大清楚,隻記得每次見他,康熙都穿著龍袍,叫人不敢直視。
隻是今日,他隻穿了一件略寬鬆的玄色長袍,外頭披的大概是紫貂的大襖。
那頂帽子毛茸茸的,隻露出康熙眼睛以下的部位來,君子端方,他手心裡頭摸著一件玉質的老虎擺件,在和慶盈對視的時候,驀的停下了來回磋磨的指尖。
“奴才見過皇上,太後。雪天風大路滑,奴才誤了請按時辰,請皇上太後見諒。”
大清後宮妃嬪,唯有皇後是正經主子,其餘妃嬪都要自稱奴才。
慶盈嬌糯糯的開口,就像是一股暖風,吹開了屋子裡頭冷澀的冬意。
康熙擱下擺件,示意慶盈再走過來些。
帝王的眼神像是一柄彎刀,慶盈感覺自個兒再怎麼低頭,都躲不開他在自己臉上遊走的視線。
“快坐下才是正經道理,這樣冷的天,你怎麼隻穿了這麼點。”
皇太後很和善,她拉過慶盈的手,見有些冷,立馬蹙起眉頭。
“哀家有一件孔雀毛的衣裳,有些年頭了。樣子是舊了一點,但東西一等一的好。回去的時候叫下人拿來給你穿,免得剛進宮就凍著了。”
慶盈不好意思點了點頭,她跟皇太後接觸的次數極少,沒有想到竟是這樣一位熱心腸的老太太。
連她遲到了也不責怪,反倒還送她衣裳穿。
“太後未免太寵著她,按理來說頭回請安便誤了時辰,是要罰跪的。”
就在慶盈鬆了口氣的當口,康熙的一句話卻立馬叫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位表哥,大家都說他脾氣不好最為嚴肅了。
沒想到果真如此,難道剛進宮,她就要在這冰天雪地裡頭罰跪嗎?
康熙看上去也不像是開玩笑,他甚至於還特意往前探了探身子,眼尾略微上挑。
伴君如伴虎,難怪梁九功適才特意提醒她遲到了,原來最難搞的人是這位皇帝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