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蜷縮的男孩兒低著頭,身後是男女吵架的聲音,碗盤應聲破碎,棠海猛地回頭,正對上一張憤怒扭曲的臉。男人穿過她徑直走向牆角,手上夾著的煙頭並未燃儘,在陰影下忽明忽暗的閃著零星火光,棠海反應過來下意識去奪,卻一頭撞進那片霧色裡。似是有陽光透過窗戶灑落,卷起的褲管下裸露出道道傷痕,棠海看到坐在床邊為其上藥的自己。“棠!”她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帶著稚嫩的童音回蕩在耳旁。病房消失不見,走廊裡是一臉擔憂焦急站在黑魔法防禦術教室外的男孩,攥緊魔杖的手被寬大袖袍遮掩,推門而入的那一刻,畫麵渙散,如青煙飄蕩至天空上,黑夜中的一輪圓月明亮,照耀著努力避開散落滿地的酒瓶向自己走來的腳步。好似一滴淚落在手臂,升起冰涼的觸感,奔跑中的男孩回握住她的手,密道洞口的光亮愈發刺眼,強光過後的黑暗裡,是坐在三把掃帚酒吧裡的落寞背影,桌上的啤酒已消泡,隻剩半杯失了口感與味道的黃色湯水。
指針在轉動,滴答聲被封閉進閃著低調光澤的銀質懷表中。
“Don’t leave me, please.”低沉喑啞的男聲直直撞進鼓膜,震得胸口一陣窒息,棠海忍痛抬頭,站在窗前的瘦削身影顯得孤寂脆弱。
場景還在不斷變化,還未等她靠近他,下一秒身體便落入了又一個陌生空間。“西弗勒斯,我忠誠的仆人……”這是棠海第一次近距離觀察伏地魔那張極其醜陋的臉,身著黑袍的男人倒在他腳下,地板上映著毫無暖意的燭火。
“……做得好西弗勒斯,幫我找到那個七月底出生的男孩。”
燭光跳躍著,映得牆壁上的骷髏頭影影綽綽,十分駭人。
“我們曾是朋友,”匍匐在地上的男人聲音微顫,“如果有可能的話,懇求您饒她一命,我的主人。”
棠海不想再繼續了,她後退著搖頭,她不想再看斯內普撕開自己血淋淋的傷疤,可身體卻被一隻無形的手掌強力推動著向前。
“黑魔王知道了預言,他要殺掉他們。”黑暗籠罩的山崗上,男人在距離鄧布利多十步開外的地方站定,光線晦暗,她試圖看清他的表情。
“是你告訴他的,”鄧布利多的語氣中滿是輕蔑,但對方並未說話,四周陷入一片寂靜隻有風吹拂過身體。
“把他們藏起來。”似是並不打算停留,斯內普丟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
“那我憑什麼相信你呢?西弗勒斯。”
風托著聲音遠遠傳來,語氣毫無波瀾,“信不信由你,我隻是來告知一聲。”
還未等棠海從這段對話中反應過來,場景又忽而變換至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棠海站在幾乎坍塌成廢墟的房屋裡,她知道這是哪兒,她聽到走廊儘頭的房間裡傳來嬰兒啼哭聲,斯內普正失魂落魄地扶著牆望向這一切。遠處傳來巨大的摩托轟鳴,黑色團霧嫋嫋升起,空氣急劇收縮扭曲,她又回到了夜色中的蜘蛛尾巷。鎖住的滿抽屜信紙此刻正被人一張張展開捋平在桌麵,壓覆上那隻銀質懷表。
“你曾經說,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要後悔,”燭光明滅,他的聲音很輕,映在牆上的寬闊肩背幾乎被痛苦壓彎,“我已經承受了走錯路的後果,但現在還是後悔了。”
大股冰涼的液體湧入五臟六腑,棠海感覺自己正在被海水裹挾著上升,一串串氣泡爭相追逐著水麵的光亮。她伸手,想要抓住那越來越近的浮動閃耀。
再睜眼,意識回籠,地窖的熟悉環境讓她從失重感中逐漸脫離開來。鼻息間是那股淡淡草藥味道,眼前的男人定定地看著她,眸中浮動的氤氳水汽濃鬱得仿佛化不開。棠海抬手輕顫著撫上他的臉頰、鼻梁、眉骨,最後是眼睛,似是在確認對方的真實存在。他向她展示的濃厚愛意太過強烈,震得她心尖兒都在微微發顫。
“西弗勒斯,”她的思緒一片混亂,各種嘈雜信息湧入彙集,身世、計劃,她背負的秘密太多,一時之間難以抉擇,“給我點時間考慮。”
直到那抹青綠消失在門後,斯內普才深呼出一口氣放鬆下來。指尖微微摩挲,意欲保留下剛剛倏忽溜走的柔軟布料。棠海離開前拋下的這句話並沒有讓他受挫,相反,他甚至覺得有一點慶幸,至少對方並沒有直接拒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