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商幾年的自己,錙銖必較,分金掰兩,早已經染得滿身銅臭,麵目全非。
這花燈做工粗糙,用料低廉,根本不值賣價,她沒有再去計較,付了銀錢便走。
小販見她衣著華貴,麵容嬌美,本就是抱著僥幸想敲她一筆,沒想到真成功了。
葉清秋點燃花燈,輕捧著放在水麵,明明滅滅,她望著水中倒影,思緒發散。
-
裴母去世後,葉清秋是“鳳凰”的消息不脛而走,平日不怎麼走動的親戚都忝顏而來,試圖從她身上扣下一塊金片,各路債主紛紛上門,向她討要銀錢。
她不勝厭煩,避而遠及,好在裴慎解元郎的身份擺在那,他往門口一站,這些人也不敢多作造次。
因裴母去世,裴慎要守喪三年,其間不可再參加科舉,眾人唏噓不已,最痛心的莫過於王縣令,他還指著裴慎高中給他政績添上一筆,裴慎才華橫溢,天賦異稟,可謂青山縣百年才出得這麼一才。
王縣令便私下給裴慎找了份攥寫案件成冊的清閒差事,好叫他日子不那麼清苦。
王縣令見他不推拒,料想是承了他這一份情,便大手一揮,順便肅清了裴家的糟心親戚,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裴家的債務他便不好插手了。
裴慎的月錢僅勉強維持生活,何談償還債務,但他們二人心照不宣,日子照過。
葉清秋從小便是跟著裴慎,替他研磨,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但都是皮毛,算不得精通。
如今一朝劇變,她便學著怎樣去種菜養蠶,養家糊口,白皙柔嫩的手逐漸變得粗糙泛紅,即便是這樣,她也絕口不提葉家。
裴慎看在眼裡,不多作言語,隻是愈發努力,誓要考取功名。
直到王縣令帶著二公子提著彩禮上門,這二公子便是裴慎那誇葉清秋貌美的同窗。
二公子王榕頗有些不好意思,他是覺得葉清秋貌若秋月,令他心馳神往,但真要他一親芳澤,他還是有些膽怯。
王縣令見兒子這副懦弱模樣,真是恨鐵不成鋼,遂一腳踹去,逼著他上門提親。
且不說那小女郎是富商千金,就是她和裴慎的關係都夠王縣令求她入門。
裴慎備好茶水,出門親迎王縣令,以禮相待,兩人相談甚歡,王縣令很是熨帖,接著道出了來意。
“清秋這孩子冰雪聰明,吾兒可配。”
裴慎聽聞,笑意未變,眼底卻結了冰渣,他瞥了眼畏畏縮縮的王榕,拒絕了這門親事。
本以為勢在必得的王縣令,麵上有些掛不住,好說歹說地勸裴慎,見他油鹽不進,王縣令拂袖而去,回到縣衙便免了裴慎的差事。
葉清秋在外聽聞了全過程,見王縣令發怒離去。她害怕對裴慎的仕途有影響,而且彩禮豐厚,著實可以緩解裴家燃眉之急。
她遞給裴慎茶水,小聲道,“王二公子他人挺好的,我嫁去應是不會受苦。”
裴慎聞言一笑,端端君子,清雋俊秀,“可我就是不允呢。”葉清秋還是勸道,“阿兄…你就讓我嫁吧。”
裴慎見她哀求模樣,耳邊響起王縣令臨走前的話:“人家本是富貴女郎,你莫不是要栓著她同你過這清貧日子?”
他頓時心痛難當,情緒有些失控,“你就這麼想離開?”
葉清秋被他吼的有些發懵,當下眼睛酸澀,她急忙鑽進了自己房間,關上房門,小聲啜泣。
她還不是為了減輕阿兄的負擔…
裴慎站在門外,聽她壓聲哭泣,心裡酸澀,後悔不已。
他哪裡舍得讓她跟著自己過苦日子,他的清秋妹妹值得更好的生活,可一想到她離開自己,裴慎又難受得心緊。
裴慎出了家門,接了好幾單代筆。無視那些公子哥的嘲笑,拿著定金去買了葉清秋最愛的蓮蓉花糕。
回到裴家小院,葉清秋沒有出房,但桌上已經擺了晚食。裴慎去敲她的門,她使氣還是不肯開,他跑回房間拿了幾個紙糊小人,借著灶房的燈光,在她窗前演了一出阿兄被打的皮影戲。
葉清秋看的有趣,沒憋住笑了一聲,裴慎聽見了連忙拿起那個大的紙人,弄在窗前擺出怪態,“妹妹彆打了哥哥真的知錯了”。
葉清秋這才破涕為笑,開了門和裴慎坐在台階邊吃蓮蓉花糕,裴慎拿出簪花遞到她麵前,她驚呼一聲,“這簪子這麼貴,阿兄哪來的錢?”
“用妹妹的淚珠同月上老人換的銀錢。”葉清秋拿著簪花笑得開心,也沒有細究裴慎的銀錢哪來的。
那之後裴慎私下就去接一些代筆,替那些公子哥代寫文章,來者不拒,有錢就寫。
日子比起之前好過不少,慢慢地討債的人越來越少,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白瑕的出現,打破了他們平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