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進門時,裴恬隻是心中存疑,那麼在屋內坐了小半盞茶的時間後,則是確定了疑惑,心情不斷下沉。
陳挽月本人,包括李阿姨,想要營造的都是一種若無其事的輕鬆氛圍。
讓裴恬頭一次,開始討厭自己敏銳的感知力。
儘管陳挽月已經儘力展現得和原來一般,但說話時數次錯開的視線,無意識摩挲的指尖,以及回話時過長的反射弧,都讓裴恬脊背發涼。
終於在一個合適的間隙,裴恬看向旁邊安靜剝桔子的陸池舟。
陳挽月麵前的陸池舟,向來很乖,不然小時候也不會因為陳挽月的聖旨,將她時刻帶在身邊,從此走上“童養婿”之路。
就如同現在這樣,不帶任何攻擊性。
感受到她的視線,陸池舟剝下最後的橘子皮,慢條斯理摘下一塊橘肉,趁著裴恬還在懵,伸手塞進她紅唇。
唇上還殘留著他指尖微涼的溫度。
裴恬下意識一嚼,橘子汁水頓時盈滿口腔。
酸。
酸得牙疼。酸得她瞬間忘記了看他的本意。
“甜嗎?”陸池舟問她。
裴恬動了動快被酸得沒知覺的牙腔,表情不變,甚至翹起一抹笑:“甜,好甜。”
她從陸池舟手中拿過剩下的橘子,坦然道:“要不你也嘗一口?”
說完,不等陸池舟說話,她直接掰下一瓣送到他唇邊。
女孩雖繃著張臉,但那快要得逞的笑已經快溢出眼眶。陸池舟裝作沒看見,順從地低頭張唇。
隻是,舌尖在卷走橘肉時,極其不經意地觸碰到了瑩白的指尖。
一觸即分。
卻是讓女孩整隻手臂僵了下,纖長的眼睫直顫。
陸池舟壓下唇角,藏住笑意。
得了想要的“報酬”,這戲自是要順著演。
陸池舟恰到好處地皺起眉,眼中幾分生氣,幾分懊惱,艱難地咽下橘子,“你騙我?”
裴恬正蜷著有些潤濕的指尖,聽到這話,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得意地笑出了聲,“怎麼樣?沒想到吧?”
陸池舟狀似氣惱地彆過臉,卻再也忍不住笑。
他望進了坐在單人沙發的陳挽月眼眸。
那雙自病後就失去神采的黑眸,此時似是撥開了雲霧,望著他和裴恬。
裴恬笑夠了,雙手捧著臉,看向陳挽月,笑意盈盈道:“姨,你說幾何哥哥是不是活該?”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卻想陳挽月開心一點。
就好像,一切都沒改變過一樣。
這回,陳挽月沒有閃躲視線,那雙有些空的眼眸終於染上情緒:“確實活該。”
裴恬眯眼笑,衝陸池舟得意一挑眉,卻在對上男人視線時,駭了下。
那雙丹鳳眼很黑,深得一眼望不到低,直直看著她,帶著讓她承受不住的重量。
裴恬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盯我乾什麼?”她又幸災樂禍地笑,“牙酸麻了?”
“是啊,你要怎麼對哥哥負責?”陸池舟故意咬重“哥哥”二字,聽得裴恬滿身疙瘩。
就這麼被陳挽月和李阿姨看著,陸池舟還能騷得起來。
裴恬:“你就是活該!”
這樣插科打諢了會,氛圍倒好了很多。
李阿姨忙著去做午飯,陳挽月衝裴恬道:“我去幫忙,你和幾何隨便逛。”
裴恬乖巧點頭,手心卻悄悄握緊成拳。
她能看出陳挽月見她時的局促,眉目間,儘是強撐出來的平靜。
客廳重回安靜。
裴恬看了眼關起的廚房門,“帶我四處走走吧。”
似早料到她的想法,陸池舟問:“上去坐坐?”
“嗯。”
裴恬跟著上了樓,下意識地四處張望。
整棟房子除了牆麵和家具的翻新,裝修和陳設都沒有大的變化。
就像是,刻意拉住時光的罅隙。
裴恬一路光在走神,不自主跟著陸池舟進了房門。
她細細打量著周圍。
深藍色的牆紙,書架上成排的外文名著,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機械模型。都是少年陸池舟的最愛。
和幾年前彆無二致。就像是,他並未離開過。
裴恬目光從書架,移到書桌,看到上麵佇立的棉花娃娃,頓住。
那個棉花娃娃,不是彆人,正是她。也是十五歲時,陸池舟送給她的。
隻不過在那之後,陸池舟就走了。
驟多回憶湧現,裴恬閉了閉眼,翻滾的情緒過了好久,才勉強壓下去。
再出聲時,聲音已有些啞,“你……”結果下一秒,看清陸池舟的動作,裴恬差點咬到舌頭,“乾,乾什麼呢?”
其實,陸池舟也沒乾什麼。
隻不過是脫下了馬甲,此時正在鬆襯衫領口而已。
而她自己,莫名其妙就跟人來了臥室。
孤男寡女的。
說話的同時,陸池舟又鬆開了顆紐扣,露出白皙精致的鎖骨。
他鎖骨平直,蜿蜒到肩線,膚色又白。裴恬難以自控地,瞟了一眼又一眼。
陸池舟的手還欲往下,似乎這才發現有什麼不對,看向她,狀似提醒:“我換衣服。”
裴恬偷瞄的視線還沒收回,被抓了個正著,頓時有些炸毛,“你大白天的換什麼衣服?”
“而且…換衣服喊我上來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