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嘴巴，轉頭看向林佳絮：“不論結果如何，總有人會相信你的——那些真正愛你、一直陪伴著你的人。”

林佳絮

許女士思索片刻：“可是現在我們是眾矢之的，哪有媒體會公平公正地參加我們的發布會？”

喻向霄沒有回答，而是轉身掏出了手機，隨即撥通了電話。

肖聞像是料定了會接到喻向霄的電話，氣定神閒：“現在才想到給我打電話？”

喻向霄直截了當開口：“肖聞，還記不記得在頒獎典禮台下那一腳，如果我沒幫你攔著，不說半身不遂、癱瘓殘廢，至少也得骨折流血，修養幾個月吧？”

“……有那麼嚴重嗎？”

喻向霄沒理他，繼續說道：“也就是說，如果我沒幫你，你現在根本不可能升職加薪，從肖PD晉升為肖總監。”

“啊？”

“所以你是不是該還我一個人情？”

發布會定在三天後。這三天裡他們沒有出門，對輿論發酵到何種程度沒有確切的把握。喻向霄幾乎時時刻刻陪在林佳絮身旁，生怕他上網看到那些負麵極端的言論。

肖聞辦事確實簡潔妥當，發布會現場來得媒體不多，但都是口碑良好、不隨波逐流的，許女士這才放了心。臨上台前，大家都為他加油打氣，希望他有個良好的表現，隻有喻向霄趁四周無人，偷偷給了林佳絮一個十足的擁抱。

他拍撫著林佳絮的後背，像是在哄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不管你表現如何，結果如何，都沒關係的。你是說給台下的人聽，也是說給自己聽。這些年這些事一直藏在心裡，都悶壞了吧？說出來總會好受一些。”

林佳絮下巴磕在他的頸窩，乖乖地點頭。

或許是因為喻向霄的撫慰，又或許是這樣的場景他已經在夢裡排演過無數遍了，真正開口的那一刻，林佳絮的心中出奇的平靜。

“大家好，我是GYF的林佳絮。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和大家見麵……”

麵前紙上的稿子是公關一字一句斟酌敲改的，每一個字、一句話，甚至一個標點符號都是漂亮場麵話，無可挑剔，卻又毫無溫度。

他的故事被編成了一首對仗工整的詩，平仄有序，卻隻能讓人遠遠瞧著，嘗不出鹹淡。林佳絮看著手中的稿子，愣了兩三秒，最後還是輕輕地闔上。

許女士在台下驚到，抓緊喻向霄的袖管：“他搞什麼？”

喻向霄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注視著台上的人。

再抬眼時，林佳絮依舊滿眼沉靜，但那沉靜像是活了起來——那是一個講故事的人，真正經曆了一切，所表露出來的滄桑和釋然。

“我出生在一個並不富裕的家庭。從小，我以為父母對我的疏冷，是因為將所有的關心放在了患有白血病的哥哥身上。直到母親把我帶去鄉間不正規的診所，開始更不正規的賣血行為，以此換取哥哥的醫藥費，我才明白，她始終將我當做生財的工具。”

“我十六歲那年，母親坦白，生下我就是為了給哥哥進行非法骨髓移植，即使這樣會對我造成終生的健康威脅。對家庭徹底失望後，我開始想辦法逃離。”

他頓了頓：“我要感謝朱老板，他於我是伯樂，更是恩公，是他施以援手，帶我逃離了地獄，重啟了真正屬於林佳絮的人生。”

“坐上離開家鄉的大巴車的第一刻起，在我身體裡流淌的，不再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藥’，而是一顆真正想為自己而活的心。”

“來到S市，來到鼎盛，我遇到了很多真正關心我，充滿了愛與溫暖的人，我們公司的員工、我們的經紀人，還有我的隊友和……哥哥，我真心地感謝他們、愛他們。”

他看著喻向霄，嘴角微微上揚，喻向霄也回以一個同樣溫柔的笑。

“GYF於我是一個真正的家，可我卻因為害怕和僥幸，將自己的經曆隱藏了這麼久，以至於如今給組合、公司帶來了極大的傷害，為此我深感抱歉。”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我今天所述的一切，並非是為了辯解，也不是為了爭一個誰是誰非，而是想將事情的經過完完整整說出來，給相信我的人一個真相，也給自己一個交代。”

發布會結束，林佳絮在閃光燈下走回後台，對正在等他的隊友，以及同事們，綻開一個勉強地、並不好看的微笑。

程時越第一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不僅僅是對GYF的林佳絮說，更是對當年那個可憐無助，卻仍鼓起勇氣為自己爭取未來的孩子說。

大家臉上都掛著微笑，一個個上前，或是送上一句簡短的鼓勵，或是無聲拍拍他的肩膀，可大家心中所想卻完全一致。

我們都是相信你的戰友。

人群的最末端站著喻向霄，他笑著向林佳絮張開雙臂，這一刻林佳絮壓抑了很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湧出，他可以卸下人前偽裝的淡然和疏離，終於可以在一個人的臂膀裡無所顧忌地哭泣，痛痛快快地哭出壓抑了這麼多年的委屈和不公。

緊緊抱著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的林佳絮，這一刻終於有了他還是弟弟的實感。

喻向霄在心裡想，如果能回到過去，見到小時候的林佳絮，他一定會給他一個長長的擁抱，告訴他，再咬牙堅持一下，一下就好，因為未來會有個人，很愛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