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半山笑了笑,關上了木盒,帶著它進了裡屋。
裡屋的書架下邊擺了個長方木頭箱,戚半山蹲下拉出長箱,然後打開了它的蓋子。
一把刀,正靜靜地躺在淺色木箱底。
——好久不見。
戚半山懷念地伸手輕撫。
而刀似乎也察覺到了戚半山的到來,雖然靜默,但也閃著寒光,似在抱怨戚半山的久彆。
指尖順著刀背劃過,似床上夜語呢喃間拂過情人光潔脊背,隻是指下觸感冷硬。
逆過刀刃,指尖向上。
“嘶——”
手上薄繭被鋒利刀刃劃破,鮮紅血珠慢慢凝聚指尖。
戚半山輕歎。
······對不起。
戚半山打開裝著靈石的木盒,伸手抓出靈石,將其放入裝刀木箱。
長刀被靈石簇擁,而灰白靈石上,點點血漬沾染。
戚半山最後看了一眼靜靜安放的長刀,再次伸手——
“啪。”
盒子就此關上。
——靈石與長刀一同被黑暗籠罩。
戚半山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隨後將木箱推回書架下方。他起身出房,到小院取水洗去手上血漬。
日子照樣過,平平淡淡。
戚半山依舊是個兢兢業業的厲害屠戶,隔三差五應朱有財邀請和他喝酒。
隻是不知為何,戚半山內心漸起莫名躁動。
一切異樣都是從他再次打開木箱後開始的——
當他混跡於人群中,莫名的催促不知從何而來,逼迫著他停下腳步,轉而奔向遙遠北域。
當他的刀捅入待宰牲畜的脖頸,潺潺鮮血沿刀而下,在地上滴出朵朵血梅時,耳邊似有遙遙呼喚,聲聲不停。
而當他眼睫微顫,向北邊望去,似有猶豫之意,那道殷切呼喚愈發急迫,盤旋在他耳畔,害得他在深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心上躁動愈演愈烈。
怎麼回事?
戚半山再次打開木箱,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長刀在灰白靈石的簇擁下靜靜沉睡著。
無奈,他又關上了箱子。
······
這日傍晚,收工的朱有財正好得了鄰村的新酒,於是又叫戚半山去他家吃晚飯。
朱有財的媳婦含笑與戚半山道:“小戚,來幫嫂看看你哥能喝多少?”
戚半山在朱有財眼巴巴的表情下先嘗了一口,感受著透明酒液滾入喉口,隨即立刻如火燒,刮著喉嚨。
“喝燒刀子類似。”戚半山想了想道:“我看有財哥喝四分之一就行,再多第二天會頭疼。”
“行。”朱有財媳婦拎著酒壺往朱有財碗裡倒了四分之一,然後又將戚半山碗倒滿,囑咐道:“小戚,喝完了嫂再幫你倒,彆顧著你有財哥。”
戚半山酒量好,不易醉,但朱有財就不是這樣了,喝兩口便上頭暈乎。但他又沒有自知之明,經常過量第二天頭痛,於是就找來戚半山,讓他估摸著量。
三人吃著菜,呡著酒,輕鬆閒聊著,又談到隔壁村前半年喪妻又不再娶的鰥夫。
“放不下吧?”戚半山無奈自嘲。
最近內心的焦躁讓他夜裡難眠,幾乎一閉眼似乎就能再夢見往日。可這些焦躁似乎又意有所指,不知為何,催促著他離開文山鎮,向著某一個固定方向奔去。
放不下······
為什麼還是放不下?
難道還有留念嗎?
“是啊。應該是還沒放下吧。”朱有財媳婦心思敏感眼神敏銳,一下就看出了戚半山的自嘲之意,隻是想歪了,一下子聯想到了戚半山去世的媳婦身上。
“放不下倒也不能強求。”她道,“但還是得向前看,主動試試。”
戚半山麵上不顯,但心中苦笑。
試什麼呢?
所有修煉之路都被堵上了,他什麼也不能做。
朱有財媳婦繼續道:“倒也不是讓他馬上變心,隻是他那樣就跟丟了魂似的,我看他得先找個人引著,告訴他該做什麼——說不定他就出來了。”
喝過酒後,戚半山告彆兩人,獨自沿河邊青石小路回家。
他抬頭望著天上星子,漫步河畔——今夜無雲,月光皎潔,繁星點點。
放不下······
他想。
我到底想要什麼——不,好像是哪裡?
·····在呼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