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動。
沈牧之警告道:“再走一步,斷的就不隻頭發了。”
烏發紛然。
青絲掉落。
——原先垂在戚半山臉頰的長發已變成了斷至下頜的短發。
“是嗎?”
出乎沈牧之的預料,戚半山依舊淡定,頭也沒回聲線平靜,仿佛沒有感受到潛在的危機:“如果我非要走呢?”
“那就把你和他的關係說出來。”
戚半山轉身,唇角雖揚,但眸中並無笑意。他與沈牧之含怒的眸子對視:“我隻想知道,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居然連一個長得像的都要這樣對待。”
長得像?
這一聽就是在說他自己。
“我怎麼對你?”沈牧之明顯沒有意識到自己往日做了什麼,“我對你很差嗎?”
\"差?\"戚半山搖頭,“也許不算差吧。”
比起之前作為乞丐,在外門修煉被欺負,在沈牧之門下可謂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隻是······
——隻是人總不會滿足。
明明已經能夠吃飽穿好,但還想追求更多。
彆人如何看他無所謂,隻要拯救他離開泥塘的師父認可他就行。
可這卻隻能是種奢望。
無論他如何努力,師父眼中都隻有若有若無的失望和嫌棄。
這是為什麼?
他究竟還差些什麼?
是要像師兄那樣嗎?
當他試著移開溫和麵具,帶上冷漠麵具,收獲的卻是更不加掩飾的嫌棄。
——他和師兄,到底差在了哪裡?
“我穿白衣,你討厭。我穿黑衣,你也嫌棄。”
“我想學劍,結果你又不讓我學,可當我不練劍學刀,你為什麼門又會失望?”
“我假裝溫和,你厭惡,可當我學嚴熙模樣,你為什麼也厭惡?”
“你對我的意見就那麼大?”
沈牧之冷笑。
“也是,你就是這樣的人。”
戚半山覺得自己也許是怨沈牧之的。
隻是那些怨埋在仰慕與自卑之下,因此,無論沈牧之如何,自己都努力服從,試圖將自己變成沈牧之喜歡的模樣。
雖然重新擁有之前近千年的記憶,這件事看上去也就微不足道,可畢竟作為戚半山的記憶占了主導,他還是想問個究竟。
“對。我就是這樣的人。”戚半山坦然承認,“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呢?”
聽戚半山這般平靜承認自己不堪,沈牧之微怔。
在他印象裡,戚半山就是個拚命想要討好彆人,天賦平平,卻又愛裝模作樣掩飾內心的弟子罷了。
這種人,向來不入他眼。
他也從來不會注意。
除了戚半山——
當初在殿上,在看到戚半山的第一眼,他就想起了那人。
十幾歲的年紀,還未長開。雖然黑瘦了些,可清晰輪廓依舊忠實預見未來的英挺俊秀。
鬼使神差,他收下了戚半山。
想要戚半山像那人,又不想有人像他。
——所以。
戚半山想學劍時,他斷然拒絕——戚半山不配,不配頂著這樣一張臉展現平庸劍招。
然而當戚半山堅持一年半後終究放棄,他的心上又像沉沉壓了一塊大石。
那人不穿白衣,但戚半山卻幾乎天天著白衫。
他看著彆扭,於是在見麵之時,有意無意地展現不悅。
可當戚半山如他心意穿上黑衣,他又心煩意亂——怎麼會有人長得和他那麼像,幾乎一模一樣,仿佛就是那人重新站在他麵前。
除了修煉,他幾乎就是在觀察戚半山。
他發現這人實在討厭。
明明內裡性子有幾分孤僻桀驁,和那人像極了,可不知為何,偏偏要裝作令人厭煩的偽君子。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情緒,這家夥又開始悄悄模仿嚴熙——更讓人討厭了。
他難道不知道就算裝得再好,骨子裡的偏執和怯懦也會不經意地透露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