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讓讓讓。”

“哎這孩子跑什麼呢。”

曹可拎著盒飯橫衝直撞到了門診部七樓，長呼出一口氣慢慢推開了707的房門。就算他卯足了勁狠踹一腳都不會有一句責罵聲。

他徑直走到床前把盒飯放到櫃子上搬過椅子，然後輕輕握住床邊不見血色的手。

他嗅著熟悉的消毒水味，看著戴著呼吸麵罩身上插滿導管麵色平靜的封川白，“哥......三年了，你醒醒吧......”他隻有在封川白閉著眼睛的時候才敢偷偷握著他的手。

他的父母在得知他們的兒子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後就偷偷離開了，曹可勤工儉學一直緊巴巴地支付著醫藥費，因為曹可早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哥......從小到大多少年了你為什麼隻把我當弟弟，我從不敢告訴你，其實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即使你把自己的心肺甚至是自己的命都給了褚一我還是喜歡你，喜歡到發瘋......”

眼淚掉了下來，這三年裡他哭了百次千次但隻有這一次是因為他說出“我喜歡你”時的不甘心。

他和封川白是鄰居，三歲時就是鄰居。他的父親是酒鬼母親是風月場的紅人，他有一副好皮囊但卻有一個被人唾棄的家庭。

有一次他被醉酒的父親用酒瓶子打得渾身鐵青母親也不知跑到了哪家，他拖著滾燙的身體倒在了隔壁。六歲的封川白把他抱進了他不曾見過的溫暖中，那時他們家還平平靜靜靠著父母每月工資過著溫馨的生活。

四歲的曹可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懷抱”。從那以後，他經常偷溜到隔壁，每天跟在封川白屁後一跟就是十年，直到他初一那年無意中看到了“我是男生，但我喜歡上了另一個男生”的帖子。

從那時開始，他對封川白的感覺變了，他想讓這個男孩隻和自己說話，隻看自己，隻對自己笑，隻和自己一起上下學。

封川白初三開學的那天早晨，由於太著急就沒等他。當他拖著38度的身體緊緊追在封川白背後的時候，卻看到封川白的腳不小心卷進了自行車腳鏈，他嚇慌了兒神加大步子渾身濕透。就在他下一步就可以拽起封川白的時候，一個男生了闖進了他們的視線。

褚一穿著清爽的校服挎著黑色的書包一把攙過了封川白，然後從書包裡取出消毒水和紗布一點一點幫封川白處理傷口。

在他眼中，封川白一直盯著眼前人，那種溫柔的眼神是他渴望的，他這麼多年隻能換來“看弟弟”的兄長眼神，那一刻他害怕了。

果然，從那以後，封川白開始刻意接近褚一，等他放學接他上學，知道他喜歡吃零食寧願自己每天啃饅頭都得給他買最好的零食，在食堂給他排人最多的西紅柿牛腩飯，給他準備綠豆湯解暑藥，給他送傘送水，甚至還對他說“那是我弟就喜歡跟著我，你彆嫌煩”......

但褚一從沒接受過一分一毫，就連保溫桶裝的飯他都轉手給了每天守著食堂剩飯的流浪漢，但這些封川白不知道，或者是他選擇性不知道，但曹可知道，但他還心存著幻想，直到封川白中考前一星期。

封川白初三了，但褚一才初二，他纏了褚一兩個學期都沒換到褚一的一句話。這天下課，他徑直把人拽到了學校後身開門見山，“褚一，我喜歡你，從第一眼那天到現在，每天都在想你，你給我一點回應行嗎？”

褚一一把推開他徑直朝前走，“你懂什麼是‘喜歡’嗎。”

封川白癱在地上看著褚一冷清的背影，直到被曹可抱在了懷裡，“哥，晚上冷，回家吧。”

封川白一把推開他，“彆碰我，都是你每天跟在我身邊褚一才會誤會。”他起了身，踉蹌著身子往回走。

曹可望著這個陌生的背影，回憶著小時候封川白給他擦藥、替他擋他酒鬼父親的酒瓶子、偷偷帶他去吃糖葫蘆、帶他放風箏陪他玩彈珠、教他學拚音學算數握著他的手教他寫“曹可”和“封川白”，將自己擋在身後告訴他“哥保護你”，背自己去醫院、拿水果糖哄自己喝藥......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記得。

封川白對他的好他記了十分，封川白前天衝他吼“你真煩”他記不住一點。

他拖著腿回了出租屋，剛關上門就聽見了一陣叮咣聲。

他剛一推開門就看到了正從台階上滾下來的封川白。

“哥——”

聲音喧天，一分鐘前的“以後我會離你遠遠得”被這張熟悉的臉撕碎。

他抱起封川白直接去了醫院，堅硬的水泥台讓他身上多處骨折腦內充血，臉上的血跡狠狠打在他心上，我為什麼不能再等他一起回家一次，就一次，哪怕這次之後就真的離開他......

手術室的燈熄滅了，封川白父母在得知他可能會睡一輩子之後留了一筆錢就走了，生活的壓力讓他們沒有剩餘的錢可以再砸進醫院，更何況他母親又懷孕了。

曹可看著這個熟悉的人開始嫌惡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小心眼兒他就不會摔倒，他寧可做一個“一輩子的乖弟弟”都不想封川白這個樣子，他告訴自己，我可以看你和任何人在一起，隻要你醒過來再讓我偷偷看一眼......

他這一陪就是三年，每天放學都過來，從初中到高中，直到高一入學典禮在主席台上看到了作為“優秀學生代表”講話的褚一，他心頭的火和恐懼再度蔓延。

他輕輕給封川白擦著身子，他照顧得極用心，換床被擦身體，整日躺著的人身上沒生一個瘡。他刮過封川白的臉頰，“哥，你為什麼不願意醒過來，是因為我還是因為褚一，你喜歡誰我幫你追他，你醒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