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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
無雙心知接下來兩天還有硬仗要打,便沒有硬挺著堅持,留了兩個下人夜裡守靈,就帶著白露小紅等人回了住處。
回去後,才知道下午來的那些人是淮陰侯府的人,因趕路碰見大雨,這附近也沒有彆的地方,隻能來這裡臨時避雨借宿。
這淮陰侯府雖和長陽侯府沒什麼親戚關係,但京裡勳貴之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且淮陰侯府如今勢頭正盛,比起長陽候府可要有權勢的多,人家既然找上門,自然是要給予方便。
為此,陳莊頭專門把另一個空置的跨院借給了對方。
因為對方帶的護衛有些多,地方不夠住,還把後罩房那本來分給長陽侯府下人住的屋子也挪了出來,借給這些人暫住。
之前陳莊頭找趙媽媽就是為了挪屋子這事,趙媽媽也是點了頭的。
無雙累了一天,尤其這兩天發生這麼多事,也沒心思去關心這個,隻知道有這麼件事,便讓人給自己備水沐浴,吃了晚飯以後就匆匆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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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那座借宿給人的小跨院裡,正房裡燈光明亮。
這長久不住人的屋子,再是怎麼收拾,碰見陰雨天也難免有些氣味,可不過一會兒時間,整間屋子就大變了模樣。
屋裡似乎燃了什麼香,清清淡淡,卻讓人心靜神寧。
裡間,一個身著深藍色圓領衫的中年人,弓著腰低聲道:“奴才讓人去問過了,據說老太太是昨夜沒的,就等著見三姑娘最後一麵,人見著了,就走了。喪事是三姑娘做主辦的,跟來的管事婆子似乎並不儘心,好像在找什麼東西……說是這裡條件有限,也沒有冰,外麵又下這麼大雨,就停三天,棺木也給封上了……”
看似寥寥幾句話,裡麵卻包含了很多東西。
管事婆子在找什麼?為何隻停三天靈就下葬?時下人家,除非碰到情況不允許,一般至少都要停七天,也就是所謂的頭七之說。
當然也有停三天的,前麵不都說了嗎,除非碰到特殊情況,可這裡能有什麼特殊情況?
而且按照喪葬規矩,小殮和大殮是分開的。
小殮是幫亡人換上殮服,大殮是亡人入棺,但是並不封棺,要等著下葬之前再進行封棺,為何這麼著急把棺材封上?
隻有一個可能,就是那位三姑娘碰到什麼難處,不得不這麼做,而她這麼做很大可能是怕會有人擾了亡人。
為何會怕有人擾了亡人?
結合管事婆子在找什麼東西,差不多就能明白了。
反正福生是明白了。
這些年因為主子的關係,他也知道郿家不少事情,據說老一輩時就有很多矛盾,後來那位郿家大爺戰死後,老侯爺也過世了,那位生了郿將軍的老姨娘就主動避居到了外麵莊子上。
主子知道這件事後也沒說什麼,福生知道這樣其實也好,退一步未嘗不是海闊天空,而主子也不可能去插手彆家府上的事,尤其還是婦道人家的事。
自然也知道這位老姨娘每年都會往長陽侯府送銀子養孩子的事,所以福生思來想去,應該還跟這錢有關。
“據說當年老長陽侯是給幾個兒子分了家的,雖然還住在一個府上,但各管各的花銷。郿家大爺當年娶了個商女,那時候還在京裡還熱鬨過一陣兒,很多人嘲笑郿家貪人商女有錢。
“郿家大爺去了後,老太太每年還要往府裡送銀子,所以郿家二房的家產應該是在老太太手裡,奴婢估摸著那管事婆子找東西,和三姑娘急著給老太太封棺下葬,應該都和這件事有些乾係。”
福生斟字酌句地說著,他說得這些都是根據他所知道的消息分析而來。
換做平時,福生可不敢這麼說,一個合格的奴才,是隻長耳朵,不長嘴的,更不用說越俎代庖替主子分析拿主意,隻是這種小事,實在犯不上也用不著主子去操心,他才敢越俎代庖。
“奴婢估摸等這雨停了,恐怕這裡不會平靜。”福生含蓄道。
不得不說福生真相了,僅憑著隻字片語,他就把事情來龍去脈猜了個差不離,雖細節上有所疏漏,但大致的思路是對的。
坐在他身前的是一位身穿紫色寶相花暗紋錦袍的男子,他身形修長,劍眉高鼻,嘴唇卻極薄,一頭烏鴉鴉的黑發儘數攏在頭頂,束以金絲發冠。
錦袍裡是規整的白色交領中衫,耀目的白襯著尊貴的紫色,再配著他俊美的臉龐,氣質冷峻,又不失尊貴。
他大拇指上戴著一個白玉扳指,此時正端著茶盞在飲茶,霧氣繚繞了他的麵龐,倒讓他臉上的冷峻淡了許多。
“既然碰上了,明日啟程前去上柱香。”
福生知道這說的不是讓他去上香,而是主子會親自去,當下便應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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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這個明日啟程似乎不能成行,因為雨並沒有停。
除了昨天半夜停了一會兒,天還沒亮就又開始下了起來,雖不似昨日的傾盆大雨,但雨勢還是挺大的。
無雙醒來見雨還在下,當即鬆了口氣。
前世這場雨就連下了好幾天,她探了太姨娘後,本以為第二天就能走,趙媽媽卻不知為何事一直拖延,又湊巧碰見下雨,便在此地逗留了幾日。
此時想來趙媽媽拖延估計是為了說動太姨娘,讓太姨娘交出手裡的財物,而她那幾日因坐車舟車勞頓,又因下雨潮濕,一直閉門不出,竟全然不知背地裡發生的這些事。
本來無雙沒想起這場雨,還是等雨下下來後才想起來,這才有之後她夥同陳莊頭強行給太姨娘大殮小殮一起辦,最後還直接把棺木給封了。
她知道這場雨會下三天,等三天後雨停,正好可以趕在侯府來人之前將祖母下葬,如此一來,不管到時候怎麼鬨,至少不會打擾到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