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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站在馬車踏板上,笑眯眯地抄著手看下麵老夫人的狼狽相。
這老婆子不是個好東西,吃相還難看。
福生原本想著,堂堂的長陽侯府,不至於如此,真不至於,沒想到堂堂侯府太夫人竟親自來了。
從昨天到今天宅子裡的動靜,福生自然也沒錯過,還抽空就把這事轉述給了魏王,聽說沒為難上小王妃,福生還覺得這老婆子挺識趣,沒想到臨走時,竟眼瞎冒犯到主子頭上,福生會輕鬆放過她才有鬼。
“太夫人這是做什麼?您一把年紀了,可莫折煞了咱家。”嘴裡這麼說,福生卻一點也沒下來想扶一把的意思。
老夫人這時反應過來,可醜已經出了。
她本是腿軟,沒撐住往下滑,偏偏流珠太忠心去拉她,結果就成了她跪坐在自己腿上。
可外人不這麼看啊,老夫人穿著裙子,裙子掩蓋了腿,在外人眼裡就成了老夫人害怕自己先跪下了。
本來按理說,老夫人跪魏王其實也不是不能跪,可她上了年紀,又是一品誥命,哪怕見了皇子親王,仗著年紀不跪也不是不行。
萬萬沒想到人老體衰,她這一把年紀了,還出這麼個醜。若跪的是魏王也就罷,偏偏魏王還沒見到,竟跪了個閹人!
一時間,老夫人眼皮臉頰連連抽搐,老臉脹成了豬肝色。
不過她還知道車裡有人,而福生不能得罪,索性咬牙對車裡喊道:“老婦豬油蒙了心,竟不知魏王殿下在此,言語無狀,衝撞了殿下,老婦罪該萬死。”
她這是想對自己出醜找補,我跪的是魏王,不是閹人。
福生本想這老婆子多跳囂會兒,他也好借機教訓教訓對方,誰知郿老夫人直接衝主子喊話了,他倒不好再越俎代庖。
馬車的車簾被拉了開。
魏王穿一件墨色銀絲的暗紋錦袍,束著赤金發冠。
他有一張很俊美的臉,就是氣質太過冷峻,衝淡了五官精致帶來的俊秀感,反而雜糅成了富有男子氣概的英俊和威嚴。
到底是皇子,簡簡單單一件黑袍便讓他穿得尊貴無比,此時目光移過來,眼神冷淡又不失銳利,讓人望而生畏。
無雙遠遠瞧著,隻覺得魏王看著好生威嚴,不愧是未來的乾武帝。她是不會把魏王和紀昜弄混淆的,兩人的氣質截然不同,紀昜可沒有這麼威嚴和貴氣。
正當她看得饒有興味,突然一道目光掃過來,無雙下意識縮頭,把自己藏在門後。
另一邊——
“下次勿要再犯。”魏王淡淡道,“長陽侯府居於京城,平時還是要謹言慎行,免得墜了侯府名聲。”
這話有些重了,這是在說老夫人不夠謹言慎行,有失體統,丟人現眼?
老夫人低著頭,咬著牙:“老婦謹記。”
……
馬車動了,一行人很快就離開了這裡。
直到對方走遠了,才有人敢動。
流珠去扶老夫人時,她還委頓在地,卻十分暴躁,一張老臉扭曲得可怕,眼中充斥著火光。
她撐著流珠的手站了起來,環視四周低著頭的下人們。
沒人敢說話,都知道這種時候說話,明擺著是衝上去給老夫人撒氣用的。
郿無暇徑自出著神,眼中還閃爍著驚豔的光芒。她沒想到名聲那麼差的魏王,竟長得這樣。
至於無雙,一直隱在門後,此時依舊在門後,不在老夫人視線範圍內。
老夫人找不到撒氣的對象,又不敢大庭廣眾之下胡說什麼,隻能氣匆匆地一路往院子裡去了。
彆人走,無雙也就跟在人群裡走,此時她還在想魏王看過來的那一眼,她總覺得那一眼是在看她?
.
老夫人回去後,狠狠地發了頓脾氣。
不光錢四遭了殃,連流珠都被遷怒了,據說是因為她扶郿老夫人那一下,致使老夫人當眾出了醜。
當然,這是小紅和梅芳猜測的,說閒話時告訴了無雙。
鬨了這麼一場事,搜檢自然無疾而終。
老夫人發了這麼大的脾氣,下麵人也都噤若寒蟬,倒是無雙沒被牽連,她‘被勸’多在屋裡養病,自然外麵的一切都跟她沒什麼關係。
當天下午,老夫人病了。
倒不是什麼大病,就是頭暈目眩,再加上腸胃不適。
等了一日,老夫人非但不見好,反而更嚴重了,嘴上又燎了一圈火泡,這裡沒醫沒藥,於是一行人隻能收拾收拾打道回府。
回去時,無雙把梅芳也帶了上。
也是湊巧,本來無雙還在想怎麼把梅芳弄到身邊,哪知那趟白露被問完話,回去後就病了。
她是丫鬟,病了自然不能侍候人,無雙就身邊就她一個丫鬟。至於小紅,她是粗使丫頭,按照侯府的規矩,粗使丫頭是不能充作丫鬟使的。
無雙就借機跟郿無暇說梅芳這鄉下丫頭侍候了她幾日,雖是個結巴,但用的還算順手,不如先拿來湊數。
後來老夫人病了,一行人要離開莊子,無雙自然也就把梅芳夾帶了上。
至於白露?
來時她與無雙同乘一車,趾高氣揚,回去時卻蓬頭垢麵臉色蒼白,宛如蔫雞似的跟數個丫鬟婆子擠在一個車上,承受著顛簸和氣味難聞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