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什麼都沒說,隻像一隻伏在床邊的小貓,不吵不鬨,扮演一個合格的聆聽者,溫柔地安撫著沈佳夢煩躁的情緒。
兩人聊到半夜,沈佳夢才終於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張深給他掖了掖被子,安靜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清晨,沈佳夢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爬了起來,頭痛得像被錘子敲了一頓似的。他疲倦地打開房門,正準備去洗漱,卻見張深靠在門前的欄杆旁,肩上還背著一個背包,一副似乎等了很久的模樣。
“趕緊準備,高鐵要晚點了。”
“你怎麼在這裡……今天早上不開攤嗎?”
“嗯,不開。”張深點點頭,又道:
“我陪你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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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上高鐵,沈佳夢腦子還是懵的,完全沒想起來什麼時候告訴過張深自己買的是哪趟車幾點的票。
本來想把人勸在家裡,可張深說怕自己遇上麻煩,執意要跟著,還發動了月姐常哥一起勸。一個人敵不過三張嘴,常哥還一大早就過來店裡候命,最後隻好由得張深跟著出發。
明明是春意盎言的清晨,車窗外卻依舊下著綿綿細雨。灰色雲朵的掩蓋下,路過的風景就像蒙上了一層灰布似的了無生氣。
沈佳夢頭靠在車窗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吃點吧。”張深遞過去一個提前在家裡熱好的饅頭,又安撫似的說道,“怕其他東西味道太大,所以隻準備了這個。等到了那邊再吃彆的。”
沈佳夢無所謂地接過饅頭,一口接一口地啃。
他看著車窗外,忽然想起從家裡逃出來的時候,天氣是那麼的好。
窗外的風景飛馳而過,乾癟的枝丫逐漸變成人工修剪的常青樹,落後的鄉村小鎮逐漸變成高樓林立的大城市。
那時候他的心裡隻有一個願望,車再快點,再開快點。
可如今他又要回去了。
沈佳夢覺得心情很複雜。自己的父親去世了,他理應著急。可是心裡又好像沒有想象中著急,反而希望車能慢一點。
社會賦予他的血緣責任感和利己的念頭同時纏繞在他的情緒裡,讓他的腦子混亂無比。一種回去了就再也逃不掉的恐懼感隱隱約約地刺痛著他的心。
像自言自語一般,他突然問道:
“你覺得我們現在是在前進,還是在後退?”
“什麼意思?”一旁的張深接上了話。
“哦……就是,不是有那種情況嘛,當兩個反方向行駛的火車相遇的時候,車裡的人就會產生錯覺。有人會感覺自己在前進,也有人會感覺自己在後退。”
怕張深聽不懂,沈佳夢還把手裡吃剩的饅頭掰成兩小份,當做火車舉起來演示給張深看。
“你覺得是前進還是後退?”
張深看了看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又看了看沈佳夢手裡的饅頭,非常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才開口道:
“如果是以前的我,應該會覺得我們在後退。但是遇到你以後,我的想法變了。”
張深頓了頓,拿走了沈佳夢手裡的其中一小份饅頭,一口吞下。接著又舉起沈佳夢的手,把剩下的那小份塞進了沈佳夢的嘴裡。沈佳夢有點錯愕,但也把饅頭吞下去了。
“我覺得是後退,那就可以是後退;可如果我覺得應該是前進,那就誰也攔不住我。”張深輕輕拍了拍沈佳夢的肚子。
“現在‘火車’已經是你的了。”
“想要後退還是前進,全憑你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