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從最開始就是一隻貓。
當我還是個小不點的時候,比那隻叫小落的貓還要小的時候,我也曾經有過媽媽。
媽媽是一隻黑白相間的貓,但從我有記憶起,它的毛就是灰色的,因為上麵有數不清的灰塵。從我有記憶開始,媽媽的身上就常常布滿了傷痕,媽媽身上的那些紅色的血跡混合著黑色的塵土,慢慢變成棕色的醜陋疤痕。
但是我的毛卻是乾乾淨淨的,媽媽每次打獵回來,都會用舌頭給我洗澡,每次洗完澡,我都會蜷在媽媽熱乎乎的肚皮下,幸福快樂地睡著。
那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小的時候,每次媽媽出門前,都會讓我鑽進垃圾桶旁邊的廢棄紙箱裡,或者草叢深處的破舊墊子上,媽媽讓我安心睡一覺,等我睡醒了,它就會帶好吃的回來給我。
我是一隻懂事的小貓,因為我會乖乖地躲在這些安靜僻靜的角落裡,不發出一點聲音,等我的媽媽回來。
媽媽總是很早就出去打獵,但是很晚才回家,但是媽媽每次都能給我帶回來很多好吃的,有時候是半根被咬的破破爛爛的火腿腸,有時候是散發出一股鹹酸味的臘肉,運氣好的時候,媽媽還會給我帶回來冰涼的炸雞和並不完整的漢堡。
到人類世界打獵事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媽媽每次回來,身上都會帶著不同形狀的傷口,有的時候是一塊圓形的滲血的傷口,有的時候是一些筆直的劃痕,我用舌頭輕輕舔著媽媽的傷口,什麼也吃不下去,看著那些滲人的傷口和虛弱的媽媽,我問:媽媽,疼不疼?
媽媽用舌頭舔著我的頭,用頭把我拱到那些好吃的麵前,對我說:不疼。
直到現在我都非常後悔,我那時忘了問你,媽媽,你餓不餓。
再後來我長大了一些,我和媽媽找到了一處破舊的爛尾樓,雖然在寒冷的冬夜裡,四麵八方都吹來凜冽的寒風,但是卻比我們以前住過的紙箱要保暖的多,我和媽媽把那個破舊的墊子叼到爛尾樓的角落裡,也算是找到了一個可以長期居住的地方。
媽媽變得越來越虛弱,長年累月地躺在家裡,隻在外麵走了一圈就累的要回家。
外出打獵的重擔就交到了我的頭上,我要保護媽媽。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媽媽柔軟的毛毛下滿是傷口,人類的世界實在是太危險了,我要躲避其他凶狠的貓,也要躲避好奇的狗,還要躲避那些不懷好意的人類。
人類實在一種最讓人無法看透的生物,如果我遇到的是貓或狗,或是其他動物,我可以很輕易的根據它們臉上的表情分辨出它們是否對我帶著惡意。
但是人類卻不是這樣,有一次,一個笑眯眯的老爺爺舉著一塊火腿腸笑眯眯的衝我招手,我那時候餓的頭暈眼花,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那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從身後掏出一根和他的胳膊一樣長的木棒,狠狠地衝我的腦袋砸過來,如果不是我跑的快,恐怕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貓照顧媽媽了。
直到現在,我也無法準確的分辨出,那些不同的笑臉之下藏著的,到底是怎樣的想法和心情。
後來,也是這樣一張和藹的笑臉,讓我永遠失去了我的媽媽。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日早晨,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外麵的積雪比我還高,我和媽媽三天沒吃到任何東西,寒風從四麵八方吹過來,我和媽媽緊緊地貼在一起,我覺得我們可能無法挨過這個冬天了,看著虛弱的抬不起爪子的媽媽,我還是決定出去碰碰運氣。
剛剛走出爛尾樓,我聽到沉重的腳步聲,我回過頭看著那個龐大的身軀,他笨重的雪地靴底粘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他拿著一個紙袋子,徑直向媽媽走過去。
那個紙袋子裡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餓的受不了的媽媽晃晃悠悠的起身,朝著男人走過去,我在男人的身後,也朝他走過來,我們太餓了。
慈眉善目的男人蹲下身,從紙袋子裡倒出金黃色的炸雞柳,笑眯眯地推給媽媽,我走近了,也看得清楚了,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四隻腳掌拚命地撲騰著,向媽媽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