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郡主從山腳小村落的農戶手裡租了輛牛車,農家進城大多靠牛車,她便租了個最便宜的。
牛車後麵拖著塊半仗長的大平板,足夠坐下三個人,這會剛過收割季節,平板鋪著一層乾淨的稻草,散發著一股清新的稻苗味。
由於九郡主沒有將那串草螞蚱要回來,少年冷漠地去前麵與車夫一塊兒駕車,九郡主抱著小鈺靠在扶手上編稻草。
九郡主搖晃著編好的一串蟋蟀同小鈺商量:“我用這串編好的換之前那串,可以嗎?”
比起從大壞蛋哥哥編的草串,小鈺顯然更喜歡漂亮姐姐親手做的草蟋蟀。
九郡主趴在扶手上,在一路搖搖晃晃的顛簸中戳戳少年,少年無動於衷。
九郡主將東西掛他脖子上,少年偏頭懶懶瞥她,過了那個勁就對這玩意失去興趣了,對九郡主更是“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比之前更幼稚了。
九郡主將臉壓在扶手上看他,好笑:“你今年幾歲了?”
“七歲。”少年麵不改色,將草串揪下來扔給九郡主,“彆人碰過的東西我也不要。”
“你要求怎麼這麼多?之前是誰點名道姓要這個的?”九郡主繼續戳他,“連我也哄不好你了?”
哄人都沒有一點誠意,哄得好才怪。
少年輕哼著斜她一眼,雙手向後搭,懶洋洋倚著扶手另一側,上半身略微後傾,垂落的黑色馬尾不經意掃過九郡主的手背,被她抓進手裡摁在扶手上。
“和不和好?”九郡主說。
少年乾脆不理她了,閉眼假寐,充耳不聞。
九郡主氣極,又拿他沒辦法,他約摸來自大戶人家,獨占欲強,某些時候性格又稍顯惡劣喜歡作弄人,看得人尤其想揍他,可沒辦法,他正常的時間遠比鬨騰的時間多。
況且,他昨天一整晚都沒有睡,脾氣不太好很正常,這會兒應該也確實困了。
算了,暫時先忍一忍,等他睡醒再說吧。
九郡主興致缺缺看了會兒手裡的柔軟黑發,忽然之間計上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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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速度不緊不慢,太陽落山之前及時趕到最近的城鎮,九郡主抱著睡著的小鈺叫醒同樣在睡覺的少年。
少年打了個哈欠,瞧見九郡主皺巴巴的衣擺,順手拍掉她衣裳沾到的稻草,一點也不覺得不久前還在和她慪氣的自己方才的做法有什麼問題。
九郡主努力憋了笑,扭過頭不看他,怕自己會繃不住:“走、走吧,先進城找點吃的。”
少年莫名從她的磕巴中讀出一絲做賊心虛,轉身將銀子交給車夫時感覺到哪裡不對勁,在車夫若有似無的眼神暗示下,他抬手撩了把馬尾。
長發中下的部位全被編成了辮子,發尾用稻草編成的星星、月亮、心心係緊,一把撩開時就像是將星星、月亮和心心全部抓進手裡。
看起來有點醜。
好吧不隻是有點醜,簡直是醜死了。
少年氣笑了,她的報複心還挺強。
他一根根捋下係在辮子上的草編物,廉價品本可以囫圇地一把扯下丟到路邊,他慢悠悠捋下後反而將東西扔包袱裡,漫不經心算了算,恰好與他昨晚編來送她的那串草編物的數目完全一致。
車夫坐上牛車時發現,方才仍一臉倦怠的少年,轉眼間唇角便浮出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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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睡了一宿,隔天一早九郡主精力充沛地帶著小鈺出門逛街,小鈺說想給阿娘買禮物,阿娘看見禮物一定會很高興。
九郡主覺得這個年紀的小鈺太懂事太可愛了,興致勃勃抱著她從街這頭逛到那頭,滿載而歸。
少年懶得理她倆,找了個茶樓喝茶聽書,茶樓位置極好,坐在二樓窗邊往下看,目之所及皆是忙忙碌碌的九郡主。
少年單手支起下頜,馬尾裡的幾縷辮子隨之傾向肩頭,他垂著濃黑的長睫,居高臨下地瞧著樓下買糖葫蘆的九郡主。
九郡主買了兩個小鳥糖人。
九郡主買了一包蜜餞果子。
九郡主買了兩隻小泥人。
九郡主買了一條魚。
……
少年歪頭瞧她手裡那條活蹦亂跳的魚,漫不經心猜測著她許是打算回客棧後親手燉一鍋魚湯。
九郡主不知師從何處,廚藝稱得上極好,少年來中原這段時間嘗過許多中原的美食,大多味道不錯,僅僅是不錯,唯獨九郡主做出來的東西最合他胃口。
九郡主說小時候去酒樓跑過腿,在酒樓待過一段時間,和那裡的廚子學了許多東西,包括做飯。
誰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可是他不在乎。
少年忽然有點餓。
樓下說書人講到興起,忽地拍起驚堂木。
“話說京城那昭月九郡主啊,那可是眾所周知的大魔王,在京城作威作福便罷了,甚至拳打六郡主,腳踢小王爺。京城各家名門閨秀不屑與之為伍,才子俊男更是瞧不上她那粗魯放蕩的作風,孤寡至今也是那九郡主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