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珺望著他們的背影心情複雜,一方麵鬆了口氣,暫時不用擔心會被砸壞了。另一方麵她心裡又很焦急,恨不得趕緊讓人來買她的貨。
三天的生命倒計時如大山般壓在盛珺頭上,她帶著焦慮翻來覆去地查看係統麵板,忽然發現一個不起眼的功能:給售貨機投幣口旁添加一個係統自帶的圖案標識。
可以選擇的圖案有銅幣元寶、黑色的箭頭等等。
盛珺沒有猶豫,直接換上銅幣元寶樣式,剛操作完,投幣口旁就顯出黑色簡筆畫版的銅幣和元寶圖案。
她外視自己的模樣,心裡十分滿意,接下來就是期待天亮以後,那群古人再過來仔細瞧瞧她,看到這個和錢有關的小圖案,就能領悟她的功能投幣買東西。
她暫時不敢去想,這群難民模樣的人,壓根沒錢的可能性。
天色蒙蒙亮起,零星能聽見幾聲不明顯的鳥叫,售貨機不需要睡覺,但盛珺還是保持習慣休眠了半宿,不然哪都不能去,乾瞪著眼也太無聊了。
她聽到遠處有人聲響起,意識立刻清醒過來,用眼睛掃描到不遠處有幾個小孩,正在送另一隊背著筐子的人離開,看架勢像是要出門找東西。
背筐子的隊伍裡,有人警覺往她這邊掃了幾眼,又轉過頭跟孩子們竊竊地交代。盛珺都能猜到,估計是在叮囑大夥離她這個妖怪遠點,小心她吃人。
這樣下去可不行,沒人敢過來,她肚子裡的東西該怎麼賣啊!
盛珺深吸一口氣,決定發動究極大招:
“請投幣!”
“請投幣!”
“請投幣!”
連喊三聲,果然將遠處的古人都驚得看了過來,盛珺正要得意,就見那群古人散得飛快,背筐子的也不走了,一夥人齊刷刷退到了盛珺的視線範圍之外的山石後麵。
唉,她真不是會吃人的妖怪啊!
盛珺徹底鬱悶了。
另一頭,村人們也被盛珺的動靜弄得驚疑不定。他們正要出門尋摸東西吃,就遇到這出事,這下誰也不敢走了,隻能先退回來商討對策。
“二山叔,那方怪怎麼突然發狂了?”棗兒擔憂道。
劉二山也摸不透它的想法,皺起眉頭說:“不好說,但我看它夜裡都沒生事,也不挪動地方,隻是叫喚幾聲的話,問題應當不大。”
他昨夜沒睡好,一直在想這事,覺得那方怪的樣式應該就是櫃子,隻是裡麵關著什麼東西才能發聲。能憑空出現在山裡,聽動靜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概率關的還是精怪。
既然關著,一時半會應是不能跑出來作惡的。
劉二山嚴肅道:“記住,都彆往跟前去,我以前聽來村裡借水的貨郎說過一個事,說是有精怪觸怒了神仙,被關在地下,發出了聲音吸引人,等人受不住誘惑過去接觸它,就會被拖下地底,代那精怪關押起來受苦!”
“知道了!”周圍人都露出畏懼的神情。
“走了,還是先找吃的重要,家裡老小都指著咱們呢!”劉二山一招呼,大夥都跟上了,準備朝外走。
棗兒卻沒動身,猶豫著道:“叔,我還是留下吧,替咱盯著那東西的動靜,不然總覺得心裡不實在。”
她為人靠得住,且家裡就一個半的人口,吃食很容易就能幫著撿了,劉二山自然答應:“行,那棗丫頭你就多看顧些!”
時間不能再拖,找食的隊伍很快離開。
棗兒轉頭,對身旁一起來送人的各家孩子們說:“你們都去忙吧,我去守著方怪。”
在山裡生活,凡是能動的都不能閒著,小孩子也要幫著撿撿柴打打水,找蟲子給家裡添菜。
等孩子們都走了,棗兒回洞帶上斧子,走到距方怪十步以外的地方,找了塊石頭坐下,一動不動地盯著它。
盛珺挺高興有人過來,仔細一看有點眼熟,原來是昨晚湊過來觀察她的女孩。
隻是這個女孩從頭到腳都寫著防備,坐在遠處不肯靠近,黑洞洞的眼睛射過來,直讓盛珺心裡發涼。
她小心翼翼跟對方打了聲招呼:“請投幣!”
好吧,機器自帶的聲線並不能展現出她的小心翼翼,對麵的女孩聽到以後毛都快炸開了,火速起身用斧頭對準她的方向。
盛珺隻能悻悻地閉嘴。
女孩卻眯起眼睛,朝她近了兩步,上下打量起來,先是看了幾眼方便麵和電解質水,估計是沒能從花哨的包裝看出什麼名堂,接著又視線下移,在投幣口旁的圖案上定了定。
盛珺心中剛燃起期待,就聽見她嘟囔一句:“果然是精怪,還會用銀子勾人。可惜對我們這些人沒什麼用,遠不如吃食來得實在。”
“銀子還是畫上去的,都不舍得擺個真家夥!”
盛珺也沒想到對方腦回路會偏成這樣,似乎把投幣口當成了拿錢口。
她對此束手無策,隻能弱弱地回一句:“請投幣!”
棗兒卻坐回了石頭上,不再理會盛珺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變天了,汙灰色的雲在空中翻湧積壓著,隨時要落下雨點來,看陣勢估計小不了。
棗兒先是一喜,然後一愣,最後表情變得愁悶起來。乾旱的大地需要雨,但對她們這群人來說,下大雨就意味著行動艱難,地麵必然會變得泥濘濕滑,很難再出去找食吃。
這麼一想,她也無心待在這裡,回山洞招呼孩子們做準備去了。
盛珺孤零零地淋著小雨,覺得自己真是好慘一個售貨機。下雨天肯定沒人出門,這下有人買她東西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
劉二山他們是趕在雨下大之前回來的,但收獲很不樂觀。
之前旱了太久,山裡入了秋,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少,他們也要省著力氣,沒法再往高處遠處走。
“都省著點吃,這雨不定要下到什麼時候。”他把撿來的東西集中起來分了分,心裡卻不輕鬆。
帶回來的東西不頂餓,根本存不住,今天帶回的這些,掰算著也就將就吃到明天,到頭還是要冒雨出去。現在都這麼難了,冬天可怎麼熬?山上可是會下雪的!
這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一場秋雨一場寒,村人們窩在潮涼的洞裡,草根樹皮早就耗完了,後麵隻能空燒熱水喝,存的水都快見底。好在山洞地勢高,口前下斜積不住水,不然他們全要泡在水裡度日了。
或許是心裡窩了太多事的緣故,劉二山也病倒了,發燒吃了趙郎中熬的藥就沉沉睡去,見他這樣,村人們像是沒了主心骨,徹底恐慌起來。
“阿姐,杏兒好餓……”棗兒的妹子窩在她懷裡流眼淚。
“乖,阿姐這就去給咱找吃的。”棗兒心裡發疼,摸了下杏兒的頭,拖起沒氣力的身子,拿起簡陋的蓑衣,背起背簍就要往洞外走。
大牛趕緊攔住她:“棗兒姐,你瘋了!看你這樣像是能出去的樣嗎?”
“那能咋辦?要是雨一直不停,難道就這樣乾等著餓死嗎?”棗兒皺著眉頭道。
大牛歎了口氣:“下雨天冷,再給裡麵加件衣裳吧,我跟你一起去!”
他跟他娘打了聲招呼,走到裝東西的包袱跟前,取了件他爹的舊單衣出來,抖了抖,兩個銅錢掉在地上,直直滾到棗兒腳下。
棗兒不想花力氣彎腰,隻用腳尖踢了踢,提醒大牛一句:“這是之前買糧剩下的錢?”
“對。”
世道剛亂時,村人們就將積蓄也換成了糧食,但糧價奇高,也沒能買下多少,再後來有錢都買不到糧了,家家戶戶都有三瓜倆棗的零碎錢沒花出去。
外麵的雨勢似乎收了些,落地的聲音沒那麼大了,棗兒低頭盯著地上的兩個錢幣,又隱隱聽見雨霧中傳來精怪不斷叫嚷的聲音:
“請投幣!”
“請投幣!”
冷聲配著冷雨似乎喊出了幾分淒苦的滋味。
不知為何,棗兒突然想起自己娘還活著的時候,為了給她娘祈福,爹曾帶她去了一處很遠的寺廟,那天也下著細雨。
當時那禿頭僧人怎麼說的來著?
“壓勝錢祈福,將錢幣投入佛龜池中就行。”
投錢幣,投幣,那精怪喊叫的會不會是“請投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