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中也轉述的話還是讓是枝千繪陷入了一定的自我反省。
【我們都是人類因貪婪製造的非人武器,我們是人類之外的異能個體。】
【你和那個人的羈絆就是把你禁錮成人類的枷鎖,你隻不過是她手裡的一顆棋子。】
【等那個盤踞在城市的黑.道頭子得到她想要的,你會成為她毫不猶豫拋棄的廢品。】
中也說,全都是他在和魏爾倫接觸時對方所說的話。
小孩雙手背在身後,手指深深地絞入衣擺裡,漂亮的藍眼睛裡一片黯淡。
是枝千繪待他很好。
好到連魏爾倫聽見他的反駁時,也隻能再三強調‘他是被利用的武器’這一點,狼狽地把一切無法指責的問題都歸於這一處。
在是枝千繪的羽翼包容下,沒有任何一個知情者敢把中原中也當做工具來看待,港口Mafia的成員稱他為‘人’,特務課派來探查的異能技師也是如此。
但中原中也和真正的人類總是不一樣的。
他不會做夢,沒有八歲之前的記憶,超越正常人的生理機能和異乎尋常的異能。每一點,包括一呼一吸都仿佛在表明他隻是一個‘自我矛盾異能體的安全裝置’,而非真正的‘人’。
魏爾倫口中的噩夢仿佛也降臨到了他身上,成為了足以驚醒年幼孩子的夢魘。
對於一個誕生才兩年又格外早熟的小孩來說,這些事情足夠讓他無法理解、又糾結不清了。
但是中也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是枝千繪,港口Mafia首領的野望人儘皆知,魏爾倫的話——
“他說得好像沒錯誒。”
是枝千繪也背著雙手,趨步向前,心虛地承認了。
反駁不了一點。
是的,屑老板竟是她自己。
但是她要狡辯一句:“但是我才不會用完就扔——中也對我來說很重要!”
飛鳥儘良弓藏的事情她確實做過。
她與夏目漱石是和平分手,隻是為了穩定當時戰局她把過程改為了‘港口Mafia首領逐出顧問’。
為了星辰大海,她認下的兔死狗烹甚至都不差這一句,是枝千繪從來不在乎這些。
但是!
但是!!
就算她就是魏爾倫口中的那種人,但中也是中也,怎麼可以和其他工具人一概而論!
是枝千繪氣哼哼地,頭發都要炸起來了,“非人的武器怎麼了,又不是誰都像他那樣天天糾結。我家中也有人在乎,才不是他那樣孤立無援的個體!”
少女生氣地,義憤填膺地抓住中也的手,中也從那雙清淺的眼瞳裡看見了明媚的火光,像是春日裡太陽突破雲層照射下的第一縷陽光一樣,溫暖至極。
她說,下次見到那個在他耳邊說這些話的人時,要把對方打一頓。
她說,中也是她的珍寶,她會好好保護起來,才不是什麼用完就扔的工具。
氣呼呼的模樣,就差當場殺去歐洲了。
中原中也聽著,眼睛一點點明亮起來,像是滿月的清光撒下,反襯了天光的水麵一片湛藍,波光粼粼,澄澈如藍寶石。
純粹的偏愛。
偏執的守護與占有。
她說,話語行間裡不再像是曾經那個白手起家的軍閥之主,反而斂去鋒芒,將最柔軟和不為外人所知的一麵展現在了中也麵前。
少女身上有著她自己始終理解不到的一點,她不明白,但是哪怕是年幼如中原中也都能看清楚,這位首領對自己的所有物那純粹到極致的保護欲。
她是港口Mafia的首領,是在這座城市最混亂的事情脫穎而出,以殺伐果斷心狠手辣奪下勝利的新王。
她合該是掌握絕對權力的統治者。
與此截然相反的是,少女的外貌是淺淡的櫻色,腦後垂下的雙馬尾麻花辮更是增添了柔軟和居家。
她很喜歡笑,每次中也來見她,總能看見那雙淺色的眼瞳裡氤氳著閃爍明亮的光。
她將這率真的一麵交付給了中也,將全部的信任交付給了他。
中也停下腳步,怔怔地看著前方與他錯位走出幾步的少女。
驀地,他笑了。
夜空中的阿爾忒彌斯墜入深藍海洋,襯得那雙藍眼睛如此明亮。
“我知道的,寧寧大人。”
她為他做的一切中也都記在心裡。
中也回握住是枝千繪的手,少女驚訝地揚眸,看見那個她從無數窺探和貪婪裡掠奪出來的孩子認真地在向她宣誓:“所以哪怕和所有人為敵,我也永遠不會背叛您。”
這將是永生永世不會磨滅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