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被她藏起來的玻璃碎片此時還在袖口裡,時鳶深吸口氣,慢慢移動著角度,試圖讓碎片從袖口滑進掌心。
隻可惜手被捆得實在太緊,她嘗試了半天,效果依舊微乎其微。
她偷藏起那枚碎片,不是為了天方夜譚地想著自己能割斷繩子逃跑。
是為了在危機關頭自保用的。
與其說是自保,倒不如說是自毀。
她不敢想象,等會許子鬱回來,她今天晚上究竟要怎麼度過。
她微喘著氣,儘量將記憶深處蔓延出的恐懼壓製回去。
然而,房間裡的死寂卻將一切情緒暴露無遺。
因為視覺被剝奪的緣故,聽覺的敏銳便被成倍地放大。
她甚至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靜得讓人心慌。
還有,一串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突然,“哢噠”一聲輕響在房間裡響起,讓時鳶腦中的弦迅速繃緊。
門鎖被打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眼前的黑暗增加了人對未知的恐懼,耳邊隻剩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詭異的死寂裡,時鳶悄無聲息地攥緊了手中的玻璃。
那人從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這樣徑直朝她走近。
就在他越走越近時,時鳶終於忍不住低喝出聲。
“彆過來! ”
因為恐懼,她的尾音都有些發顫,自然起不到任何的震懾作用。
果然,那人的腳步僅僅停留了半秒,隨後便繼續朝她走來。
一股絕望在時鳶心底彌漫開,她咬緊牙關,渾身都有些發抖,掌心也被碎片割破,疼得她清醒了幾分。
她顫聲說:“你要是再過來,我就……”
那人像是覺得好笑,竟然輕笑了聲。
他問:“你就怎樣?”
懶散熟悉的語調,時鳶頓時渾身一僵。
他的聲線太過熟悉,熟悉到她甚至有些恍惚。
她的嗓子莫名有些發澀,不太確信地叫出他的名字:“裴…裴忌嗎?”
窸窣聲響從麵前傳來,他似乎頓了一下,緊接著,屬於他的氣息突如其來地將她籠罩。
強勢,冷戾,壓迫感十足。
隻可能是他。
時鳶緊繃的身體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放鬆下來,是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她隱隱能感覺到,男人在她的麵前蹲下。
從黑布最下方那絲縫隙裡,借著外麵的月光,時鳶看見了那隻修長白皙的手。
他的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突起,膚色是近乎病態的白,指節分明,顯得有些欲氣叢生。
指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輕輕摩挲過她腳腕間的肌膚,有些粗糙的觸感,引得她渾身一陣顫栗。
幸好,還未等熱意繼續灼燒彌漫,腳上的束縛感便消失了。
時鳶聽見他輕嗤了聲,聲線依舊冷漠,卻難掩嘲弄。
“現在記得我是誰了?”
“………”
那股淡淡的熱意瞬間褪去,她被他這刺耳的語氣噎得講不出話,頓了半晌,才擠出了兩個字。
“謝謝。”
語氣客氣禮貌,又不失疏遠。
那人給她解手銬的動作忽然停住了。
黑暗裡,氣壓忽然變低,危險壓抑的氣息蔓延開來。
時鳶有些不明所以,猶豫片刻後開口:“怎麼了嗎?”
她身上的幽香融在空氣裡,因為雙手被反綁住,胸前的美好弧度便愈發明顯,黑發垂落下來,遮得若隱若現。
她還被用黑布蒙著眼。
時鳶自己並不知道,此刻的畫麵究竟有多麼禁忌。
裴忌舔了舔唇,看見她脖頸上斑駁的指印,胸口那股戾氣再次翻湧上來。
他冷笑,“我在想,我憑什麼救你。”
這話一出,時鳶的意識也陷入刹那的怔忪。
是啊,他為什麼要來救她。
他應該恨不得她死才對。
空氣再一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裡。
半晌,裴忌忽然又有了動作,繼續給她解著手上的束縛。
他忽然冷嗤了聲。
“原來是個神經病。”
時鳶覺得他應該是看到了牆上的照片,她忽然又想起許子鬱盯著她近乎變態癡迷的目光,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怎麼,怕了?”
時鳶沒吭聲。
裴忌又輕笑一聲:“確實該怕。剛從神經病的手裡逃出來,又落到了我這個瘋子手裡。”
“記住了,時鳶。”
他的指腹輕輕拂過她頸上的指痕,帶來些冰涼的觸感,刻骨銘心,讓時鳶心尖一顫。
“能折磨你的人隻有我。“
語氣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帶著不由分手的強勢,仿佛可以主宰一切的自傲。
她眼前蒙著的黑布忽然被一下子解開。
漆黑的世界一下子湧入光亮,讓時鳶刹那間失了神。
除卻光亮,他的麵容措不及防地出現。
朦朧的銀白月光下,他的輪廓線條冷硬分明,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靜靜注視著她,瞳仁漆黑,以俯視的角度。
好像跟多年前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一樣。
卻又似乎完全不同。
唯一相同的大概隻有
——每一次突如其來的相遇,他都是以這副狂妄的姿態,強勢地闖進她的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