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的刹那,她的發絲堪堪擦過男人的袖口。
厘姿還未察覺到時,裴忌已經不悅地皺起眉,麵無表情地起身朝門外走去。
導演連忙起身:“裴總,您是一會兒還有事兒嗎?”
門口,秘書周景林儘職儘責地守在那裡。
剛見裴忌出來,昂貴的西裝外套就被當作垃圾一樣團起,扔進周景林懷裡。
“處理了。”他冷聲說。
而周景林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近乎變態的潔癖,從容點頭。
“好的裴總。”
*
洗手間門口。
時鳶重新補了補妝,再看不出剛才狼狽的模樣。
拜剛剛那幾口辣菜所賜,飽滿的唇上不用塗口紅就已經足夠嫣紅。
她抿了抿唇,剛走出洗手間,就看見走廊裡立著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
他隨意地靠牆站著,剛剛還紮得整齊的黑色領帶此刻被拽開了些,透出些不馴恣意的味道。
時鳶剛剛才鬆懈了一點的神經又繃了起來,她微微皺起眉,想快步從他身邊走過去。
心跳隨著愈來愈近的距離不斷加速。
突然,就在時鳶自以為即將逃脫的那一刻,手腕被一股力道緊緊扣住。
“你跑什麼?”
裴忌有點好笑地垂眼打量她。
她擰起眉,剛想掙開他,卻被他搶先一步鬆開了。
動作落空讓時鳶的神色染上些懊惱,自小養成的溫和性子也讓她在此刻根本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也毫無震懾力。
她深吸一口氣,向來溫柔的眸子裡透出些無奈:“麻煩您讓一下,裴總。”
聽到她客氣又不失疏離的語氣,男人剛剛眼底零星的笑意頃刻淡去。
裴忌擋在她的麵前沒動,盯著她問:“我的手機呢?不打算還了?”
時鳶一怔,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手機這茬。
她頓了下,實話實說道:“手機我沒有帶出門,在家裡。”
他挑眉:“然後呢?”
時鳶隻能好聲好氣地想辦法,輕聲道:“要麼您把地址發到手機裡,我回去讓人郵寄到您那裡。可以嗎?”
他拒絕乾脆利落:“不可以。”
“.........”
時鳶有點頭疼,可又拿他這副態度沒辦法,“那......”
突然,一陣腳步聲從身後響起,蔣清的聲音緊隨其後。
“時鳶姐,季總來接您了,現在就在外麵等著......”
時鳶渾身頓時一僵。
察覺到過於沉默凝固的氣氛,蔣清的視線這才看見了時鳶對麵站著的男人。
話音頓時戛然而止。
除了他過分顯眼的容貌和身材,對上他那雙漆黑冰冷的眼,蔣清瞬間被那股戾氣怵得不敢出聲。
時鳶自然更能察覺到裴忌身上散發出的可怖的寒意。
絕對不能讓他見到季雲笙。
多少年前裴忌和季雲笙就是出了名的不對付,她不能讓他們之間的事情也牽連到季雲笙的身上。
她微微皺起眉,當機立斷地轉身拉著蔣清往外走。
時鳶腳步急促,不難看出她此刻的慌亂。
裴忌冷眼看著,沒有出聲阻攔。
聽見身後並沒有傳來腳步聲,她忽然想起什麼,在拐角處停下來。
時鳶垂眼,嗓音輕柔:“地址你發到手機裡吧,如果沒辦法郵寄的話,我再讓人送過去。”
說完這句,時鳶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拐角。
她走得乾脆利落,頭也沒回。
像是真的在努力和他撇清一切關係,不想跟他再有一絲一毫的牽扯。
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攥緊,又鬆開,手背上的青筋也跟著凸起,無聲的宣告著此刻被壓抑著的情緒。
裴忌沉默地走到洗手池前,冰涼的水打濕額前的黑發,水珠順著臉頰滑落。
鏡中的人眼眸陰沉,濃重的戾氣在眼底流動,壓抑,眼尾都被逼得泛了紅。
“砰”得一聲巨響,鏡子應聲碎裂。
滿地狼藉中,染了血的玻璃碎片倒映出他陰鬱沉默的眉眼,混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像是被全世界遺棄了。
*
走廊裡靜悄悄的,吊燈的光線灑落而下,投射出一小片陰影。
周景林再找到裴忌時,男人已經徹底沒了剛進來時西裝革履的模樣,領帶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襯衫領口的扣子也被解開,露出一片冷白的鎖骨,渾身泛著冷意和戾氣。
周景林瞬間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憑借著這幾年在裴忌身邊工作的經驗,周景林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甚至可以說是極差的邊緣。
來之前裴忌甚至還破天荒地打扮了一下自己,將襯衫的扣子係到最上麵一顆,打好領帶,將骨子裡的恣意不羈刻意壓回去了些,戾氣也有所收斂。
可現在,像是情緒觸底,唯一能讓他有所克製的東西消失不見了。
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周景林都快有些記不清了。
深秋的季節,勞斯萊斯後座車窗卻被降下,呼嘯著的冷風不要錢似的灌進來。
周景林被吹得打了個哆嗦,忽然想起什麼,抬頭看向後視鏡裡的人。
猶豫片刻,他還是開口:“裴總,這是您剛剛讓我去買的胃藥.....”
男人連眼也沒抬,喑啞的嗓音融在冷風裡,冰冷徹骨。
“扔了。”
周景林立刻讓司機停車,將紙袋丟進街邊的垃圾桶。
車輛再次緩緩駛動,暗夜裡,車廂內靜得隻剩下風聲。
裴忌的聲音忽然從後座傳來,低得發啞。
“周景林,你養過鳥嗎?”
話題來的實在突然,周景林措不及防地愣了下。
他又問:“如果有一天,你養的鳥把你啄疼了,飛去了彆的籠子,認了彆的主,該怎麼辦。”
話落,又是一陣冷風灌入,周景林的背後瞬間冷汗涔涔。
昏暗的光線裡,男人的側臉隱在其中,神色晦暗不明。
沒有得到回答,裴忌忽然低笑出聲,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
“折斷她的翅膀,然後再搶回來。”
不擇手段四個字,早就刻進了他的骨血裡。
既然他對彆人如此,對她也應該一樣。
片刻,周景林揣摩著話裡的意思,還是小心翼翼開口。
“如果是養了很久的話,您也許會不忍心。”
聞言,裴忌冷冷扯唇:“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在他的身上,怎麼可能出現這幾個字。
論狠心,誰又能比得過她。
十倍百倍的痛,他都得親手還回去。
有些人,注定是要糾纏至死的。
因為即便是死,他也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