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邱明嫣愣了下。
從時鳶起身的那一刻,她周身的氣質仿佛都改變了。
變得悲傷,孤寂,連邁出的每一步都好像變得堅決。
隻需要一秒鐘,她就已經進入了寧意知的世界。
時鳶走到鏡子前,沉默地注視著鏡中的人片刻,嘴角慢慢扯起。
她張開雙臂,開始起舞。
裴忌在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的人。
她並沒有做任何高難度的舞蹈動作,甚至腿都沒怎麼動。
可身姿異常輕盈,連手臂揮舞的弧度都是極美的。
白裙勾勒出的腰肢柔軟纖細,像是沒長骨頭一樣,他一隻手就能輕鬆握住。
裴忌忽然想到了昨晚,她渾身濕透,靠在他身上的模樣。
和那時柔軟不堪的樣子不同,此刻的時鳶,像是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生命燃儘前的最後一刻起舞,綻放著獨一無二的光芒,瀲灩至極。
讓他根本移不開眼。
離上一次親眼見她跳舞,已經過了太久。
可心臟依然在跳動,一下比一下劇烈,幾乎快要衝破他的胸膛。
裴忌緊緊凝著那道身影,指節一寸寸收緊,眼神近乎癡迷,近乎瘋魔。
他忽然開始後悔了。
他不該讓這麼多人都在這個房間裡的。
他想把所有盯著她的人的眼睛都挖了。
突然,時鳶跌倒了。
她在旋轉時跌倒,紗裙在空中劃出一道絕美卻頹靡的弧度。
她摔倒了,卻沒有像剛剛邱明嫣那樣抽泣出聲。
她就那樣靜靜地,一個人呆坐在原地,目光空洞地盯著一處出神。
那雙如水般的靈動溫柔的眼眸成了一潭死水,她的眼睛很紅,卻始終沒有掉出一滴眼淚。卻比剛剛梨花帶雨的邱明嫣更讓人心疼。
像是在深夜無數次悄聲哭泣後,徹底失去生機,變得一片乾涸。
邱明嫣隻領悟到了這個角色最淺的一層情緒,卻沒有想過一件事。
人在痛到極致時,是沒有眼淚的。
而寧意知,是柔弱的,亦是堅強的。即便是空無一人的練功房裡,她也不允許自己留下向命運示弱的眼淚。
邱銳的心裡忽然有點感慨。
這才是他要找的寧意知啊。
*
一段結束,時鳶強迫自己從情緒中抽離出來,起身鞠躬。
比剛剛更加響亮雷動的掌聲響起。
她成功用演技,征服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曾對她抱有偏見的邱銳。
時鳶更不能忽視,人群裡最炙熱的那道目光。
她垂眼,忍耐著腳踝處傳來的那陣扯痛,麵上瞧不出一絲異常。
她已經很久沒有跳舞,幸好隻是剛剛的程度,也叫人發現不了什麼端倪。
隻是,哪怕瞞得住所有人,她也不是曾經那個對自己的舞蹈引以為傲的時鳶了。
可當裴忌注視著她的時候,時鳶竟然生出了一種,近乎自卑的情緒。
和生機勃勃的邱明嫣比起來,她像一朵已經開敗了的花。
在裴忌麵前,更讓她想逃。
“感謝你的表演,時小姐。我們先暫時中場休息,結果稍後會現場公布。”
話落,裴忌已經起了身,麵容依然瞧不出任何情緒,抬腳走了出去。
很快,身旁的邱明嫣也迫不及待地追了出去。
時鳶垂眼,將所有的情緒壓回去,就當作沒有看見一樣,準備回到更衣室換回自己的衣服。
片場的路有點繞,也沒有指示牌,時鳶的方向感不太好,繞了兩個彎還沒找到。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熟悉的說話聲,時鳶腳步一停,下意識在拐角處藏起來。
邱明嫣語氣羞澀,又帶著雀躍:“裴先生,您就是這部戲的投資人嗎?您還記得我嗎?我們之前在酒會上見過的。家父是李源。”
見路被人擋了,裴忌皺起眉,壓著心底那股躁意:“有事?”
男人神色冷漠,邱明嫣卻不受影響,又笑著問:“您剛剛看了我的表演,請問有什麼建議嗎?”
裴忌根本沒有耐心回答這種廢話,剛想繞開她離開,就看見不遠處,那抹白色的裙角露在外麵。
他的腳步一頓,冷然的眸色忽然緩和了些。
想偷聽,卻沒藏好尾巴。
見裴忌的神色忽然柔和了幾分,邱明嫣的眼睛亮了亮,試探問:“裴先生?”
裴忌挑了下眉,目光越過邱明嫣,落在那抹衣擺上,似有似無地勾了下唇。
“還不錯。”
話音落下,拐角處的那抹裙擺消失了。
邱明嫣麵色一喜:“真的嗎裴先生?”
下一刻,男人唇邊的笑淡了,恢複了冷冽,仿佛剛才那一瞬的柔和隻是錯覺。
他抬腳繞過她,“讓一下。”
邱明嫣懵了。
等她再回過神時,男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
與此同時,時鳶終於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找到了臨時換衣間。
時鳶身上的那件紗裙不太好脫,穿上時就是工作人員幫忙在背後係了半天的綁帶。
才將她帶到換衣間,工作人員就被對講機叫走,隻能等會回來幫她解衣服,臨走前還幫她關上了門。
臨時換衣間裡布置簡單,隻有一席簾布垂著遮擋。
時鳶拉開黑簾子走進去,打算嘗試自己先動手試試。
然而她顯然低估了身上這件裙子的複雜程度。
後麵的綁帶似乎是纏繞在一起的,她解錯了一個,後麵就整個亂掉了。
時鳶背著手,艱難地摸索著卡住的那個結,臉都有些憋紅了。
這時,門口傳來窸窣聲響,有人進來了。
時鳶的注意力都在背後,根本沒多想,隻當是剛剛那個女工作人員回來了。
她背對著簾子,有些懊惱道:“實在抱歉,可以麻煩你幫我解一下嗎,有一個結好像係死了.....”
關門的聲音響起,沒人應答。
緊接著,黑簾子被人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