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笑麵虎。(1 / 2)

萬事萬物離不開能量守恒。

譬如方才那驚天一撕,就耗儘了謝星搖的氣力。當鬼怪散作兩半,她亦是體力不支,幾近暈倒。

巨石上的晏寒來看夠了戲,足下輕輕一掠,穩穩當當來到她身前。

他身著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卻又因懶散安靜,在肅殺的氛圍中顯得格格不入。

謝星搖眼睜睜看他背對著自己,閒庭信步往前走了好幾步。

晏寒來絲毫沒有攙扶她的念頭,好不容易想到身後站了個人,輕描淡寫轉過頭來:“能走嗎?”

他心思不在謝星搖身上,直到瞥見她滿身血汙,才意識到這是個行動不便的傷患。

麻煩。

不善與人交際的少年思忖瞬息,下一刻,左手來到她身旁。

晏寒來身上沾了不少血漬,袖口拂過她腰側,帶來的風卻是澄淨涼爽。

謝星搖勉強勾唇笑了笑,權當向他表達感激,一個“謝”字還沒出口,就死死卡在喉嚨。

——彆人的穿越要麼背要麼抱,然而女配沒人權,晏寒來手臂一揚,居然將她如麻袋一般重重扛在了肩上。

硌得慌。

他救人像殺人,大概也沒學什麼安慰人的手段,隻低聲道上一句“當心”,掌心再度凝出暗光,刺向前方的黑影。

晏寒來是個法修。

他所用的術法詭譎至極,不知源於何處。按照尋常慣例,臥底往往會佯裝得平易近人、溫潤有禮,晏寒來卻不同。

這人野得慣了,不像個除魔衛道的正派修士,更似殺性畢露的豺狼,掌心暗光凝結出若有似無的繁複紋路,細細望去,每道光影都鋒利如刀。

妖魔來了又散,滿天烏雲吞沒月光。謝星搖見他劃破手掌,任由血流如注,與手中的暗光交織纏繞。

凡是少年所過之處,魯莽上前的魔物紛紛散作黑煙,而他本人,則在放血的瞬間輕揚唇邊。

怪人。

說來諷刺,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她頭一回感到安心,也是因為這位怪人。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

殘存的氣力消弭無蹤,謝星搖打了個哈欠,希望醒來的時候,她能不覺得這麼疼。

*

謝星搖是被疼醒的。

不幸中的大不幸。

身上的傷口被人用繃帶細心包紮,她忍下痛意環顧四周,見到一間古意頗濃的素雅木屋。

識海裡那個求救的任務沒了蹤跡,由另一行字取而代之:

【與溫泊雪會合,一並潛入江府。】

溫泊雪,《天途》男主人公,淩霄山赫赫有名的少年天才,也是謝星搖同門二師兄。

在原文中,“謝星搖”慘遭江承宇背叛,恰好遇見同樣下山曆練的溫泊雪,一番哭訴後,向二師兄告知了江氏一族狐妖的身份。

說來也巧,溫泊雪之所以下山,就是為了調查這個鎮子裡的一樁惡妖殺人案,根據線索推斷,惡妖很可能潛藏在江府之中。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一個為報仇雪恨,一個為查明真凶,結伴潛入了江家府邸。

謝星搖整理好思緒,竭力坐起身。

這間屋子不大,處處彌散出無形無影的藥香,她躺在角落一張床鋪,相鄰的另一張床上,靠坐著晏寒來。

她傷得不輕,晏寒來的傷勢也稱不上好,自袖口露出的左手被繃帶死死纏繞,襯得指尖慘白。

這傷雖是為她所受,目的卻不單純。

書中雖然並未寫明,但根據謝星搖的分析,晏寒來之所以救她,是為了實現計劃中的重要一環。

——先不動聲色跟蹤一名淩霄山弟子,繼而在危機時刻出手相助,如此一來,便能與仙門拉近關係,混入主角團之中。

否則以他殺人不眨眼的性子,怎麼可能毫不猶豫去救一個陌生人。

“這裡是……”

目光一動,謝星搖佯裝茫然:“多謝公子相救。”

晏寒來垂眸瞥她,似是不愛搭理,懶懶點頭。

以他的人物設定,不可能對初初見麵的陌生人多麼熱情。

謝星搖並不在意對方的冷淡,繼續出聲:“我是淩霄山弟子謝星搖,不知公子姓甚名誰?”

這回他答得挺快:“晏寒來。”

他說著頓住,似笑非笑:“謝姑娘所用法器,著實有趣。”

據原著所言,此人打小沉迷於邪魔歪道。

晏寒來對她本人毫無興趣,顯而易見,是動了那把槍的心思。

“區區火器,不值一提。”

謝星搖迎上他視線,坦坦蕩蕩:“反倒是晏公子身手過人,那樣獨特的術法,比任何法器都更有趣味。”

晏寒來的招式來路不明,稱不上正派。她把話題全扔回去,被質問的人便成了對方。

黑衣少年鳳目微抬,嘴角雖噙著笑,目光卻是鬱鬱沉沉。

他生性敏感,指不定在思忖著如何抹她脖子。

奈何小魔頭雖嗜殺成性,卻絕不可能向淩霄山弟子下手——

一旦因此暴露身份,他非但拿不到仙骨,還要落得一個通緝的名頭,得不償失。

如謝星搖所料,對方隻回她一個冷漠的笑。

“區區小技,不足掛齒。”

晏寒來學她的語氣,多出點兒戲謔之意:“反倒是謝姑娘隻身一人闖入暗淵……身為仙門弟子,莫非不知那是送死的禁區麼?”

話茬又被拋了回來。

謝星搖不落下風:“降妖除魔的事,哪能叫送死?再說,晏公子不也在那兒?”

言外之意,你同樣彆有用心。

“除魔——?”

這二字被他說得譏誚:“若是這般,謝姑娘不愧為少年豪傑,年紀輕輕便有賑濟蒼生之願,在下佩服。”

笑麵虎。

在《天途》全文裡,他自始至終對仙門成見頗深,連帶謝星搖這個小弟子一並遭殃。

此人居心不良,謝星搖不想多做糾纏,聞言笑笑:

“晏公子不顧自身安危,救我於危難之間。我見多了虛與委蛇口蜜腹劍之人,公子可要比他們好上十倍百倍。”

空氣裡無形的弦將斷未斷,兩人同時抬眼,笑得禮貌。

謝星搖笑意未退,忽聽身側傳來木門打開的吱呀響,扭頭一望,見到個手捧瓷碗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