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晏寒來不大對勁。
無論何時何地,他總能顯得慵懶而漫不經心;此刻在她眼前的人,卻是靈力四散、眼眶眼瞳都紅得厲害,好似走途無路飽受折磨的野獸。
晏寒來察覺動靜,極快看她一瞬,很快再度垂頭,左手微抬,在右手臂劃開一刀。
看他神態,應當是極為難受,用小刀帶來的疼痛轉移注意力。
原文中從未描寫過如此古怪的場景……這是哪門子展開?
“你怎麼了?”
謝星搖上前幾步,口中關切,手上不動聲色備好保命的法器,以防突生意外:“生病還是中毒?”
她說得冷靜,行至水潭邊緣,不由愣住。
前幾日分析晏寒來身份時,她猜測過對方是妖,與溫泊雪與月梵討論了好一會兒他的真身。
龍,鳳凰,貓,狼……居然沒一個正確。
潭水清澈見底,上有波光粼粼。之前隔著水霧看不清晰,如今靠近一些,謝星搖才察覺到浸在水中的一抹白。
軟綿綿,毛茸茸,大大的一團。
所以他才會對江承宇的媚術了如指掌、能恰到好處察覺江母的窺神咒、對靈狐一族的習性了熟於心——
這是一隻濕漉漉的狐狸。
許是感到了她的目光,水中軟綿綿的毛團輕輕一顫,尾端勾出一抹緋紅。
“你還好嗎?要不我去找找大夫?”
氣氛壓抑,謝星搖心感不妙,右腳後退一步:“我馬上回來。”
晏寒來輕顫著深吸口氣,與她四目相對。
他在極力克製顫抖,被水浸濕的衣衫下是止不住的戰栗,鳳眼泛著紅,有殺氣,也有碎開的流光。
他啞聲道:“彆找大夫。”
體內的不適感大抵越來越濃,最後一個字輕輕落下,不等謝星搖有所反應,眼前的人便頹然一晃。
緊隨其後,是撲通一道水聲。
晏寒來平日裡那麼懟天懟地的一個人,此刻不知著了什麼道,居然腳下不穩,墜入水中。
要死要死。
大反派我命由我不由天,整本書的劇情才剛剛開始,就反其道而行之,自行溺斃於潭水之中。
她哪曾見過這般場麵,如今救人要緊,沒做多想邁步上前,一並踏入幽潭。
水很冷。
謝星搖被凍得大腦空白,本能將他扶起。少年用來束發的發帶已然不知去向,烏發濕答答垂在耳邊,幾縷搭上蒼白麵頰,宛如盤踞的蛇。
謝星搖敏銳地覺察出一絲不對勁。
晏寒來的臉好紅。
並非一時羞赧的緋色,而是像發燒一般的濃鬱通紅,病態又綺麗,與淩亂黑發相襯,在她心口無聲一撥。
這什麼情況。
修真界……應該沒有那什麼發、發熱期吧?
晏寒來不喜與人觸碰,條件反射手心用力,在她肩頭輕輕壓了壓。
謝星搖也心覺這種姿勢過於親近,飛快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好好好,我不叫彆人,水下太冷,你現在不舒服,還是先上去——”
……要命。
一刹水聲掠過,她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陡然屏住呼吸。
心跳很少能跳動得如此之快,一下又一下擊打在胸口,將思緒攪成一團糟。
也許是出於本能,在她即將離去之時,有什麼東西輕輕掃過她小腿腿肚。
那是晏寒來的尾巴。
狐尾柔軟,布滿雪一樣的絨絨白毛,唯有尾端暈出艷麗紅色,此時此刻輕輕顫抖著,悄無聲息向後環繞。
如同一個小小的鉤,不經意卻也刻意地,把她悄悄勾住。
仿佛在說,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