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蓋掀開,酒香四溢,便是連熱氣騰騰的菜肴香氣也掩蓋不住,景檸的確有些饞了。
看出了她的坐立難安,洛嶼眯起眼,淺酌幾杯後講起了醉仙釀的傳說。
洛安城百年前遭逢大旱,土地龜裂、莊稼凋零。某日,一場以美酒祭祀的祈雨禮後,天降甘霖,其雨水之香醇蓋過佳釀、清冽勝過山泉。
傳言乃是雨神偶過此處,陶醉在了美酒之中,醉倒後施下甘露,潤澤萬物。此事流傳開來,洛安城湧現眾多釀酒匠,心心念念,欲將那世間難得一遇的甘霖滋味傳世。
醉仙釀之要者,乃城外某古井之水。凡以此水釀酒,皆超凡入聖,塵世間其餘美酒的香醇,皆不及它之萬一。是以,洛安城當時有幸被譽為酒都。
不知是否因那段時日裡到古井打水的人過多,那口井竟慢慢乾涸。縱然釀酒的工藝猶存,在井周遭也另尋到了水源,卻依然無法再現那勾魂攝魄之香醇,無法再令嗜酒好酒者狂樂而至、跋山涉水而來。
此後,洛安城諸多酒坊紛紛摘了牌匾轉行他業,醉仙釀亦因此失傳。不過近年來,有傳聞稱古井水已再次盈滿,隻可惜尋常人已無緣尋至。
末了,洛嶼歎到:“即便是現今的洛安城,也僅有此酒樓一家能製出了。可惜佳人不解風情,不願品這失傳已久的美釀。”
景檸:“.…..” 堂堂王爺這麼記仇的嗎?
言出如水逝,雖然景檸覺得洛嶼拿她方才的玩笑話刺她有些忒小氣,但畢竟也是自己遞出的話柄,便也隻能勉強笑著受了,隻盼洛嶼不會趕儘殺絕到回了府也不給她飯吃。
許是那酒的確上頭,洛嶼講得開心了,轉頭吩咐小二記了賬,也沒搭理景檸,自己拎著醉仙釀先行一步。
雖的確想品一品這醉仙釀的滋味,也仔細想想卻也沒那麼想品——畢竟如今的她身無分文,身邊更是個能佐證她身份的人都無,她做不出也做不到將賬掛在洛嶼名下。
景檸幽幽歎了口氣,一人獨坐桌旁,要了份酒樓的菜單翻閱起來。要說這酒樓位置也是極佳,和護國王府不過隔了條街,坐在二樓,便能將王府正門前的風吹草動看個真真兒。
看著洛嶼進了府,看著幾個人影上前敲了門,看著值班門房慌裡慌張地跑進跑出,又看見了府裡侍衛明火執仗帶著那幾位入了府,關了門。
景檸心滿意足地起了身,剩下的熱鬨,是要身在府中才可得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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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廄的側門是大開的,景檸探進了半個身,和滿臉急色的紫姐兒打了個照麵。
和紫姐兒回到自己院的路上自然又少不得一頓滿懷關切的數落。絲毫未給景檸插話探聽消息的時機。
兩人還未入院,就見王爺身邊的大丫鬟沅芷守在門口。她帶了王爺口信,請王妃到前院見麵一敘。
書房裡,景檸揚眉,未曾想又見到了李爾,分彆不過幾炷香的時間,他已洗漱更衣,容貌煥然一新。
對方笑容燦爛地和她打招呼:“王妃娘娘,您和王爺出門一趟可錯過了府上的晚膳。今夜廚房可是做了……哎呀,屬下都忘了,王爺帶著您必定是去品那招雲樓的招牌了,傳聞那裡的廚子難約的緊,每晚招待客人也是訂好了桌數的,像屬下這樣的怕是要約到抱孫子才能吃上了。您又怎麼會可惜府上這些常年吃慣了的呢。”
“.…..”景檸發現這傻小子怕不是在裝傻吧,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可謂是爐火純青。
“王爺勤儉的很,”景檸笑了笑,突然問道,“王爺可是戌年生?”
李爾點了點頭:“虛歲當是,再過半旬當是王爺生辰了,王妃娘娘此時問這個,可是見到了什麼準備送做王爺生辰禮了?”
“難怪,護食護得緊啊,”景檸自言自語一句,又冷笑一聲,“是啊,鑄鐵公雞獻給王爺可是最合適不過。”
“是麼?本王倒是不知,王妃何時還學了門鐵匠的手藝,”身後的門打開,進來的正是沉著一張臉的洛嶼,“不過禮物在心不在麵,本王可就等著王妃親手澆築的鐵公雞了。”
“親手”二字說的咬牙切齒,聽得景檸手心已開始隱隱有了靠近燒紅鐵片後才有的陣陣灼燒感。
李爾跟著附和道:“公雞可是至陽至剛之物,王妃娘娘不若鑄個金的出來,象征著王爺與王妃情比金堅。”
景檸:“.…..”很好,這主仆倆是在這給她設套呢。
洛嶼沒有再計較拿他比作狗的“護食”言論,坐到了主座上,手中的硬物擲在書案上發出一聲脆響:“說說吧,本王的腰牌,怎麼會出現在了一個……流民的身上。”
他上午的幾句吩咐就是做了個局,等著景檸回來將她也請進牢裡小住一陣。
為了保全她的顏麵,見天色尚早,他還專門領她去了酒樓,一來是拖到了月朗星稀行人稀少時;二來便是給景寧一頓“送刑宴”,吃飽喝足再進牢中,這可比昨夜他得到的待遇好到了不知哪裡去了!。
誰料到這丫頭完全不領情,飯沒吃就算了,連自己的貼身腰牌都能亂扔。天地可鑒,他聽說那位偷竊腰牌的蟊賊叫府丁們抓住後,究竟懷揣著怎樣的情緒邁入牢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