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六) 再入室偶得絲帕(2 / 2)

又是食不下咽的一頓飯。景檸心中歎氣,如此看來,她與洛嶼應當是八字相衝,將來還是少同桌共食為妙。

婢女這次來收拾時倒是主動提起了府上的凶案:“官府來人查驗過了,此案棘手難破,恐須有高人在旁幫襯才可;老爺眼下也出了懸賞,若道長有空願出手相幫,李府必定感激不儘。隻是此事詭異,還望諸位能在告破前勿泄其機,免得人心惶惶。”

景檸默而不語。如此凶案,縣令和言老爺卻已然不將它當作門大事,讓他們這些人插手,無非是打算將真凶推到鬼神之事上。

想到此處,景檸看了眼洛嶼,對先前的看法更為確信。王爺微服到訪此處,必然與這處處透露著不尋常的李府有關。

洛嶼沉吟片刻後應了下來。兩人起身去往凶院前,景檸指著自己身上濺上的油水向婢女討要一身換洗的衣物。

婢女開始很是為難:“並非奴婢有意怠慢,隻是府上的確未曾準備。”但架不住景檸的軟磨硬泡,還是拿了套下人穿的布衣交給了她。

半路上又經過了涼亭,景檸停了腳步要去假山石那裡看看。洛嶼拗不過她,瞅著四下無人,再次敲開了密道。這次密室裡空無一人,一片漆黑,景檸不慎還栽了個跟頭。

待他們出來,正巧碰上做灑掃活計的仆役在打理假山石,離石門最近的夥計見他們出來也當做沒看到般,繼續擦拭著石麵。他後麵幾個小丫鬟卻是都紅了臉,垂著頭不敢往他們這裡看。

景檸自是也注意到了,心下生疑,莫非這裡真的是用作那檔子事的?不然他們怎麼都是這副反應?

等景檸走到涼亭處了,才有個小丫鬟衝了上來,雖攔在她身前卻支支吾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眼神不斷往洛嶼那裡瞟。

景檸了然,側身讓出條路,讓洛嶼先行一步,她自己則是倚在了涼亭的圍欄上,頗有耐性地等著小丫鬟開口。

“姑、姑娘從那處出來,可見到過一塊蜀繡的帕子?”小丫鬟磕磕絆絆地說著,手上還不忘比劃著,“大概這麼大的,四四方方的,上麵是山水竹林的。”

景檸搖了搖頭:“不曾。那塊帕子可是對你無比重要?不若你隨我進去再找一找?”

“不、不必了,那不是我的帕子,是我清晨在地上看到的,”小丫鬟明顯失落了下來,“那塊帕子的繡工可好了,我從沒見過那麼精細的繡工。可我還沒來得及撿,就有人來了,等他們走了,我再去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了。”

小丫鬟伸手在臉上一抹,抬起頭時又是副喜氣洋洋的模樣,隻是仍紅著的眼圈看得人有些心疼。

景檸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蜀繡的山水帕子是嗎?我記下了,若是見到了便幫問問,隻是不知你住在那個院子?我若是找到了也好直接給你。”

“謝謝姑娘,”小丫鬟一板一眼地行了個禮,胖乎乎的小手向遠處一指,“奴婢是大少奶奶的清瑤院那裡的,就在南麵。”

“好,我記下了。”景檸沒忍住在她臉上又捏了兩把,彆說,手感真好。

稍微耽擱一陣,待景檸和洛嶼趕到西苑時,官府的人已經走了。

離得老遠便能聽見院子裡敲鑼打鼓的聲響,稍稍走近些便是一股濃煙撲麵而來,景檸不由得躲在洛嶼身後嗆咳起來。

院中的婢女連忙迎了上來,低頭帶著歉意道:“道長來了?院中高人眾多,焚香燒紙隻為能從煙霧繚繞中喚來大師殘存的魂魄,找到些蛛絲馬跡。若道長常年清修,恐怕的確難以習慣,不若移步到旁邊的院子中,待高人們尋過這一陣再來?”

這話說得漂亮,景檸連連點頭,應下後就要移步彆院,回頭卻發現婢女仍然恭敬地站在原地。

景檸明了,這是說給人聽的場麵話,偏她當真了。

正覺下不來台時,洛嶼開了口:“家師慣來愛說些玩笑話,讓您見笑了。”

婢女善解人意地福了福身,讓出了進苑門的路來:“奴婢不敢。”

院中比景檸想象中那般群魔亂舞的場景要好上許多。東西中分了三塊地盤,佛道各占一邊,每一處的人並未同時出手,而是輪番作著法事。

若亡者真有尚存的殘魂,怕是也會在被幾方勢力爭來奪去間灰飛煙滅。景檸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屋內已被打扮成了靈堂的模樣,正中央是座黑木棺槨,前麵點著兩排白燭,地磚和門梁上的血跡都未曾擦拭。

比起院中的人聲鼎沸,靈堂內顯得無比冷清。隻有一個身著白麻素服的青年男子守著個銅盆在燒黃紙。

景檸蹲身湊上前去,一邊的男子冷冷開口:“李府老爺有命,不可擾了師父靈柩前的清淨。道長若有心為師父沉冤昭雪,不妨移步院中再顯神通。”

原來是徒兒在為師父守靈。景檸了然,並不在意碰到的一鼻子灰,隻是拿起他身邊的黃紙,學著他的樣子,將紙對折撕角後投入火盆。

見她隻是默默地燒紙,不曾出言打探消息,那人也不再言語。火舌飛快地將所及之處的紙張儘數吞沒。輕風一過,帶著未燃儘的紙灰帶著火星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