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慌壓在心頭。
“醫院正在緊急商討最合適的方法，希望是有的，我們會儘力而為。”他說。
這句話林笙聽得最多，那時她摔傷手，吳蘭連夜從北城飛到海城，抹著眼淚對醫生說我女兒是學畫的，最重要的就是右手，她一遍遍問醫生能不能治好，能不能恢複原樣。醫生也是說，希望是有的，我們會儘力而為。
林笙想起從前，眼中愈加酸澀，她強忍著難過，接過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媽她，拜托你們了。”
醫生點頭，鄭重地說：“這是我們的職責。”
人走了，林笙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她的大腦中空白一片，理不出頭緒，心還抽疼著，呼吸困難，渾身的力氣像被抽乾。
她緩緩蹲了下來，雙手抱著膝蓋，十指緊攥著褲腿，由內到外感到冷，她抱緊了自己。
生老病死是常態，林笙自認為看得很開，所以幾乎沒有能讓她長時間難過的事，可真正麵臨吳蘭的病情時，她發現之前看得開，隻是因為沒有經曆過。
她想，這病如果生在自己身上，她都不會有這麼多難過。
十多年前，爸爸離開她，吳蘭在痛苦中掙紮，險些自殺離去，那時林笙悲傷又惶恐，早早體會過“留下的人最痛苦”。
她已經不是十多年前的小女孩了，沒有人在她前麵撐著。
在原地緩了一陣，她感覺好些，才扶著牆站起來，慢慢走回她住的房間，
重症監護室，家屬不能隨意探望，雖然有護工，但這幾天她一直住在醫院。
卸下花了大半的妝容，雙手撐在洗手台上，鏡子被水霧覆蓋，一片朦朧，林笙盯著鏡子裡模糊的自己，許久，捧了涼水澆臉上，好讓自己清醒。
吳蘭還在ICU，她不能再倒下了。
收拾完已經淩晨一點多，她坐沙發裡，拿著手機，關鍵詞搜索“主動脈瘤”，都是密密麻麻的科普。
往常她最頭疼這樣的排版，也討厭大段乾巴巴的專業文字，這回她看得認真，一條條點進去，不放過每一條的內容。
當滑到有人分享患病後康複的例子，她都會受到那麼一絲鼓舞，就好像吳蘭被治愈的概率又會多一點。
一夜無眠。
眼睛又乾又澀，手機也耗沒電了，林笙想起身給手機充電，後知後覺手腳發麻，失力倒回了沙發中。
過了幾分鐘，她緩過勁來，幫手機充上電，才去衛生間洗漱。
沒化妝，素著一張臉，上麵還帶著熬夜留下的痕跡，黑眼圈很重，眼睛通紅，林笙沒太在意，靠著沙發閉目養神，合眼不過一分鐘，困意來勢洶洶，林笙抵抗不住，沉入夢境。
照例沒有個好夢，兩三個小時後，淺眠的林笙被消息提示音吵醒了。
手機就擺在眼前桌上，她點進微信，一連串的消息，不同的朋友給她轉發了相同的內容，熱搜頭條，封麵上大寫加粗的標題：“江盛”陷入剽竊醜聞，相關部門調查取證中。
林笙心裡一驚，整個人完全醒過來。“江盛”是江海集團的子公司，在海城發展，前不久，江照月接手了它。
她點進去看，營銷號慣有的套路，關鍵內容和細節模糊不清，導向性卻明顯，遣詞造句都在暗示江盛剽竊證據確鑿。
林笙看完全文，並不太相信這套說辭。江盛的對手不少，一起競爭同一個項目，難免有人下黑手。
評論區都在罵，已然認定了江盛的罪名。大v轉發也不在少數，成就了一場聲勢浩大地討伐。
林笙滑下去，下麵的關聯熱議話題：#江盛總經理空降#，#江盛剽竊#，#江盛江海集團#，幾乎把江盛扒了個透。
她還沒看完，江照月一通電話打了進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輸出：“不是，聞然她幾個意思啊？兩家競爭就競爭，輸贏全靠本事，她下這種黑手，買營銷號和水軍，吃相不要難看！！”
“網上全是罵江盛的，江海集團連帶著遭殃，壓都壓不住，現在股價一直跌，幾個定好的合作也黃了。這都是聞然乾的好事！”
“你的意思是，網上說的事，都是她指使人做的？”林笙自顧自搖頭，“不可能，她不是這種人，中間一定有誤會。你真確定是她做的嗎？”
“確定以及肯定！這時候了，你還不明白嗎？她一開始接近你就帶著目的！”江照月本就火大，再看林笙這態度，她氣得不行，說話也沒了分寸，“你能不能彆戀愛腦啊？”
說完她就後悔了，話太重。
頓了幾秒，林笙說：“我沒有。”
她表現得很平靜，沒有像往常那樣炸毛或者懟回去，她淡淡說：“我相信江盛沒有剽竊，但我也相信我的女朋友，我自己選的女朋友。”
“你怎麼就…”江照月深吸一口氣，耐心給她分析，“她那工作室，是叫維特吧？就上次和你說的那項目，業內就沒有人不想爭的。”
“昨天招標，前天那些個公司高層內部就在傳江盛剽竊的事，等到招標結束，我像個傻子一樣，才得知江盛早就被否了，這事接著就在網上傳了起來！”
“剽竊的事怎麼傳的？我讓人去查，之前一個大項目，負責建模的團隊一個多星期前走了兩個技術人員。他們半年多前來的，那時候聞名科技動蕩，他們跳槽來了成立沒多久的江盛。”
林笙默默消化這一大段話，“這也說明不…”
江照月搶白：“這確實說明不了什麼，但網上鋪天蓋地的通稿，營銷號轉發，你以為是誰買的？梁如錦，聞然她媽。你也彆說誤會了，趙桐的公司就是娛樂公司，她自己就養著幾家營銷號，打聽門路擺在那，你不信我，難道還不信她嗎？”
“沒不信你。”隻是聞然是她女朋友，沒證據的情況下，林笙肯定不會去懷疑她。
江照月看的角度和她不同，音調揚了揚，不敢置信，“那你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