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又一宿沒睡。
折筠霧和劉太監小盛三人陪著,這回即便是到了後半夜,太子也沒讓折筠霧回去,而是帶著她回到了他的寢宮。
劉太監:“……”
!終於到這一天了。
他心中泛著一些酸澀之意,指點著折筠霧:“你去,給殿下換件衣裳。”
還在下雪,眾人是冒著雪回來換衣裳的。折筠霧就將殿下脫下來的衣裳抖了抖,放在一旁的火爐邊烤,然後問殿下今日想穿哪一件。
劉太監早早的教過她這些,從提膳到穿衣,都對她細細的叮囑過,所以今日臨時要上陣,她也不是很緊張,有條不紊的給殿下寬衣,解帶,然後又按照他的意思換上一件白色的大袖,外麵罩一件紅色披風,腳下踩一雙玄色鑲著金線的靴子,替他打理好腰間的玉佩,然後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太子低頭:“可熟悉了?”
折筠霧頭點的跟撥浪鼓似的:“熟悉了熟悉了。”
太子嗯了一聲,對著銅鏡裡麵看了看,“那你以後就在正殿裡麵伺候吧。”
折筠霧趕忙謝恩。等太子走了之後,她回去收拾包袱,因為在正殿伺候的意思是她以後就是前院的人了。
春隱很是羨慕,“即便是殿下將來娶了太子妃,有了側妃,良娣,侍妾等,你都不歸她們管,你隻在前院跟著殿下就好了。”
折筠霧明白,她一邊收拾包袱,一邊想著劉太監早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目光,心中還是有些輕飄飄落不到地上。
即便所有人都覺得她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她自己也覺得,但還是有些飄忽。
“太快了……”她喃喃的道。
夏隱在旁邊勸她,“這就是眼緣。劉太監和李太監兩個人年歲相當,一塊進的東宮,怎麼一個如今做爺爺,一個還得跟小盛稱兄論弟?”
做奴才的,主要看主子怎麼想,可主子說來說去又能怎麼想呢?看你一眼,覺得喜歡,便提拔你,覺得不喜歡你,便是你死了,他們也覺得死了一隻螻蟻。
這就是奴才命。
“有的主子喜歡聰慧的,有的主子不喜歡聰慧的,都看各人的緣法,運氣,你是個有福氣的,殿下正好喜歡你。那你就大膽的去做,你年紀小,又是個宮女,劉太監瞧不上你那點碎活,你能做的小盛又不能乾,他不能去害你,還要跟你打好關係,所以你去了,正正好。”
隻是當年她們以為去殿下身邊的人是自己,沒想到是折筠霧。
真是傻人有傻福。
春隱和夏隱在屋子裡麵幫著她收拾,衣裳首飾倒是沒有什麼,隻殿下給她的筆墨紙硯占大頭。
折筠霧還看見了上回被玉容“不小心”摔在地上的硯台。
這隻硯台是殿下給她的小東西,專門讓她來嚇唬玉容。
玉容果然被嚇著了,好幾天對她小心陪不是,還要給她洗腳——折筠霧連忙拒絕,殿下問她的時候,她老實的搖頭,“嚇唬住她就算了,奴婢本來就是隻嚇唬她的,要是最後奴婢還讓她洗腳,說不定一得意,將來還會變成她那般的人,整日使喚她。”
任何事情離開了初衷,那便不好了。
太子便覺得這丫頭是個老實本分的,他都差把人給捆在她麵前讓她上前打一頓了,她卻隻敢輕輕的過去踢一腳——這能解什麼恨?
太子搖搖頭,覺得她膽兒小,人又良善,這種人,幸而到了他這裡,不然在這吃人的皇宮裡麵,早就被吃的一乾二淨,如今哪裡還有機會去堅持自己的良善的初衷?
都變成了鬼了。
不過……他拍拍她的頭,“就算成了鬼,怕也成不了惡鬼。”
他說完就去南書房讀書,留下折筠霧和小盛兩個人琢磨:“殿下是希望我變成惡鬼嗎?”
還是小盛聰慧,“殿下是希望你不要被人欺負了,有句話叫做人善被人欺。”
折筠霧就認真的點點頭,“好,那我不能被人欺負。”
她也不能總讓殿下替她想法子。
於是再麵對玉容的時候,她就會冷著臉——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小盛來這裡找她,還笑過,“你在學殿下吧?殿下生氣的時候,就是這般。”
折筠霧:“是嗎?我都沒有意識到。”
但是不知不覺之間,她確實不僅跟著殿下開始學字,學書,還開始學習了做人和形態。
之前她在後院的時候還不顯,進了前院,從早上起床到睡覺都跟在殿下的身邊,再加上馬上過年,南書房裡麵不上課,眾位皇子各回各宮,便閒散了起來,太子也鬆散了些——不過他依舊每日要讀很多書,寫很多字,兩人常坐在小書房裡麵一對著就是一天,太子偶爾抬頭看她,便覺得她如今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怪。
臘月三十,太子從宮裡麵吃完夜宴回來,看見這小丫頭站在門口等他,無論是從站姿還是神態竟然有些像他,才終於明白這份怪從哪裡來。
他今日心情還算好,笑著道:“你這是學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