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 他再也盼不到父親了。(1 / 2)

夜裡燈光昏暗,小小的瓷碗如一片平靜的湖。

湖麵瑩白,沒有絲毫波瀾,卻也無一點生氣。

這是一碗米湯。

潔白的米粒經過數次洗滌,米香已經被洗去了大半,最後一次的米湯接近半透的晶白色,看起來純潔無比,對脾胃虛弱的人有助益。

然而,夜嶼眸光淡淡,對這每日都要喝的米湯,提不起任何興趣。

他輕歎一口氣,伸手端起瓷碗。

微濃的米湯跟著晃了晃,平靜被打破。

夜嶼皺起眉來,他不喜歡與任何食物交互。

不願看,不願聞,不願嘗。

他閉了閉眼,瓷碗逼近唇邊,微微傾斜入口——米湯幾乎沒有什麼味道,但他依舊嘗出了米粒的生味,頓時麵色一僵。

夜嶼立即放下碗,劇烈地咳嗽起來。

這口米湯灌入喉嚨,順流而下到胃裡。

胃裡一陣翻騰,似乎對這入侵的食物非常反感,再次反酸,讓夜嶼難受無比。

夜嶼不想再碰那碗米湯了。

他轉身走開,沐浴的熱水早已備好。

夜嶼索性借此分散一下注意力,於是便寬衣踏入水中。

水裡也放了不少草藥,按照白神醫的方子配的,時常浸泡可保他在不進食的情況下,依舊有充沛的體力。

夜嶼一向不喜歡熱水,於是樊叔每次用熱水熬成藥後,都要放涼了才能給夜嶼使用。

如今已經入秋,夜嶼浸入冷水中,卻絲毫不覺得冷,他靠著木桶,靜靜閉上眼。

忽然想起一雙月牙般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溫聲問他:“是不是不合胃口?”

對於夜嶼來說,確實沒有什麼合胃口的東西。

或者說,他本來就沒有任何胃口可言。

他腦海中浮現出今夜,尹忠玉吃飯的情景。

他用筷子夾了一塊三杯雞送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

夜嶼看著尹忠玉滿臉享受的樣子,眼皮跳了跳。

真的如此美味?

夜嶼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盤子。

滿滿的一盤,三杯雞、煎蛋、蔬菜和米飯,擺得十分精致,還未曾動過。

進食的念頭才一出現,胃裡立即提出了抗議。

夜嶼不得已將餐盤推開,讓給了尹忠玉。

沉吟了片刻後,夜嶼緩緩從水中站起,乾巾簡單擦了擦,便套上中衣,走到床榻邊,躺了下去。

時至半夜,月光靜靜流淌,整個都督府寂靜無聲,夜嶼沉默地躺在床上,輕輕閉上眼。

……

他已經快想不起上一次正常進食,是什麼時候了。

那時候的他,還是個孩子。

他自小喜歡舞刀弄劍,父親疼愛他,經常手把手地教他。

每當他有了進益,父親便會帶他出去吃好吃的。

但他父親總是公務繁忙,時常急匆匆地出去,又風塵仆仆地回來,可就算回得晚,也會順手給他帶點零嘴,有時候是蜜餞,有時候是糖葫蘆,有時候是糖人。

父親一身緋紅公服,看起來精神抖擻,挺拔英武,他總是笑嗬嗬的:“猜猜爹今日給你買了什麼?”

小小的夜嶼每日都坐在院子裡,緊緊盯著門口,盼著父親下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