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人 他是個怪物(1 / 2)

鳴蟬 金枇杷 4945 字 8個月前

老夫人歪坐在榻上,眉頭緊皺。

謝大爺、謝二爺站在一旁,臉色不怎麼好看。

三人都看著站在榻前的小謝蟬。

謝蟬小圓臉緊繃,神情嚴肅,迎著長輩審視的目光,緩緩地道:“大哥哥坐在樹下看書,呂家哥哥和四哥他們朝大哥哥扔石頭,自己從梯子上摔下來了。”

這句話她已經說了很多次。

她告訴周氏,周氏不想多事,直接抱她回房,“團團,大人的事,你不要多嘴。”

謝蟬隻好和其他人解釋,可她年紀小,沒人在意。

知州公子摔傷了胳膊,知州夫人帶著仆婦把兒子抬了回去。

謝大爺、謝二爺和二夫人去知州府上賠禮道歉,知州夫人兩道柳眉緊擰,笑了笑,說:“算了,府上也有難處,總不能和一個有怪病的孩子計較。”

天還沒黑,知州夫人的話已經傳遍山中各府彆院。

人人都聽說了:謝家大房有個嚇人的、天生怪病的小郎君。

謝蟬知道,事已至此,知州公子到底怎麼摔的已經不重要了,即使老夫人相信她說的話,也不會因為謝嘉琅去得罪知州夫人。

可她仍然要當麵把事情原委告訴老夫人和謝大爺。

因為真相如此。

所以謝蟬傍晚一直站在回廊下,堅持求見老夫人。

周氏氣得拍了謝蟬幾下,她仰頭看著母親,輕輕地道:“阿娘,我看到了。”

她還小,不能驅趕那些欺淩謝嘉琅的小公子,不能為謝嘉琅主持公道。

至少,她可以說出自己看到的事實。

小團子不哭不鬨,安安靜靜地等在門前,一雙黑亮杏眼,白裡透紅的紅潤臉龐,看著嬌柔乖巧,可是不管誰來拉她、哄她、勸她,她都不走。

老夫人聽了丫鬟稟報,有些詫異,把謝蟬叫進屋裡,聽她說話。

謝蟬說完,望著老夫人。

粉妝玉琢的小女孩,眼神清亮,口齒清晰,看著小小年紀,眉宇間已隱隱有一絲落落大方的英氣。

老夫人和謝大爺對望一眼,沒有多問,心裡已經信了謝蟬的話。

屋中一陣靜默。

老夫人示意丫鬟領著謝蟬出去,歎口氣,看向謝大爺,道:“小兒家玩鬨罷了……”

謝大爺明白母親話裡的暗示,垂下眼皮。

謝二爺瞥一眼長兄,板起麵孔道:“四郎被他娘慣壞了,驕縱頑劣,也不知道幫著他哥哥……我這就把他叫來,要他給大郎賠不是!”

一邊說著話,一邊揎拳捋袖,作勢要去叫人。

老夫人坐起身,皺眉說:“這事我們幾個知道就行了,彆鬨起來,免得下人嘴碎,傳出去呂夫人臉上不好看。”

呂夫人是呂知州的繼室,和二夫人差不多的年紀,愛出風頭,好麵子。

謝二爺連聲答應,斜眼看謝大爺。

謝大爺心知這事隻能糊塗,沒有反對,點頭應是。

兄弟倆退出屋,謝二爺朝謝大爺拱手:“大哥,今天委屈大郎了。等他好了,我帶著四郎去給他賠罪。”

謝大爺擺了擺手,示意無事,回到自己院子。

謝嘉琅癔症發作過後身體僵硬癱瘓,被仆婦抬回房,昏睡了過去。大夫已經趕來看過他,喂他吃了緩解驚厥的藥丸,開了藥方。

一個仆婦一手掩著鼻子,一手端著煎好的藥,迎麵匆匆走來。

空氣裡飄來一股讓人聞之欲嘔的嗆鼻氣味。

謝大爺接過藥碗,推門進屋。

屋中靜悄悄的,窗扇緊閉,光線昏暗。

謝大爺走到床頭前,放下藥碗。

床帳模糊的輪廓暗影中,一道幽涼眸光望過來。

謝嘉琅已經醒了。

他躺在枕上,麵色蒼白,兩頰還有些泛青,漆黑眼眸注視著父親,薄唇抿著,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謝大爺嚇一跳,定了定神,扶謝嘉琅起來,讓他靠坐著吃藥。

謝嘉琅自己端起藥碗,不等謝大爺勸哄,一口氣喝完藥。

謝大爺看一眼空了的藥碗,心裡暗暗歎氣。

這些年他帶著兒子四處求醫,什麼偏方秘法都試過了,兒子從小吃藥,沒有叫過一聲苦,病症卻沒有好轉過。

即使他不想承認,也不得不麵對現實:兒子這一生,隻能做一個廢人。

就算華佗在世,也治愈不了癔症。

謝大爺注視著謝嘉琅發青的麵孔,臉上不禁透出幾分頹喪。

假如兒子沒得這個病,該多好?

“阿爹。”謝嘉琅看著謝大爺,“我沒有嚇人。”

謝大爺心裡更覺得惆悵,點點頭,“我知道,今天的事不怪你。九娘說了,是呂家小郎和四郎自己摔的。”

謝嘉琅眼睫低垂。

發作之時他神智混亂,意識模糊,想不起是怎麼倒下的,不過他記得九妹妹那道胖乎乎的身影始終擋在自己麵前。

她喚他大哥哥,奶聲奶氣的嗓音,軟糯,嬌柔,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安慰他。

而他躺在地上抽搐,醜陋可怕,對她說:滾開!

門上幾聲叩響,仆婦過來稟報事情。

謝大爺起身出去。

謝二爺和二夫人派仆婦送來幾包滋補的藥材。

謝大爺讓下人收著,抬腳向正房走去。

鄭氏在屋裡抹淚,陪嫁的丫鬟仆婦正勸著。

丫鬟掀起門簾,鄭氏哀怨的哭訴聲斷斷續續傳了出來,謝大爺站在簾下聽了一會兒,心中愈加煩悶,轉身去了侍妾竹娘那裡。

竹娘是謝大爺房裡那個懷孕的侍妾。

謝大爺進屋,問竹娘胃口好不好,有沒有什麼想吃的,缺不缺什麼。

竹娘一一答了,想起這兩天聽到的一道流言,嘴巴張了張,抬眼看謝大爺,見他愁眉不展,滾到舌尖的話又咽了回去。

兩天後,謝嘉琅吃過藥,可以下床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