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熟悉的消毒水味,白色的床鋪,明亮溫暖的燈光,身上不再疼痛的傷口,這些彰顯著安全的信號讓剛剛蘇醒的他一時間有些恍惚。

一隻冰涼的手按住了他正在打點滴的左手,沿著手臂看過去,西婭抿著嘴與他對視。這是傑森從未見過的嚴肅沉默的樣子,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陽光到沒心沒肺的，活潑大膽到與哥譚格格不入的辛西婭,很難想象到這麼沉默的像老蝙蝠的樣子會出現在她身上。黑色的眼睛裡流露的情緒讓他覺得分外熟悉,這副模樣才是她真實的麵目。

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上,小醜,撬棍,傷口,奇怪的聲響和垂到臉上的一縷白發隨後便是長久的昏迷。現在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開口時機,傑森借著她的力坐起,小口啜飲著遞過來的水。

沉默的局麵很難不想到兩個人都熟悉的家夥——蝙蝠俠。布魯斯會給他報仇嗎?答案是他不會的,傑森很清楚他的底線與原則,理智上而言,這是正確的,為了防範自己的一道明確的界限。隻不過自己感覺沒有那麼的好而已……他自己不就是個可有可無的替代品，一代羅賓的替代品，這是再明確不過的事實了，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攥緊了辛西婭的手。

“……我很想你,傑森。”辛西婭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的波瀾,但傑森卻感覺她要碎掉了,無法言明的恐慌感,他拉不住她。

接下來是一個很漫長的擁抱,她不停地在確認自己的存在,但又擔心著傷口,像是一隻不安的小獸。他回抱著辛西婭,右手不斷撫過她的背,安撫她不安的內心。他感受到自己左肩有液體打濕了衣物,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哭。

“對不起傑森…對不起…”道歉的話語帶著哭腔不斷從她的嘴裡冒出。

傑森不明白她為什麼道歉,該道歉的人其實是他才對,如果沒有那麼莽撞的話,結果或許會不一樣。

“這不是你的錯,辛西婭。”沙啞的聲音讓自己也有些吃驚,“我應該謝謝你才對。”

辛西婭隱瞞了許多秘密,比如她其實一直知道他就是羅賓。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被救回來了,辛西婭找到他了。這就夠了，他是被在乎的存在。

傑森將額頭相抵,認真地看著眼淚掉個不停的辛西婭,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也很想你,已經沒事了，都結束了，辛西婭。”

又是一陣沉默,傑森能感受到她的顫抖,她的沉默讓人心慌,他害怕她的碎裂。辛西婭跟布魯斯有一點特彆像他們都喜歡將自己的脆弱藏在最深處,將情緒深埋於沉默當中,放任侵襲掉自身。相似的人很容易被吸引,他開始討厭這一點了。

“嗯,我知道了哦,傑伊。”辛西婭擦掉了眼淚,露出了他所熟悉的那個笑容,“沒有死掉真的是太好了。”

14歲的他當時還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對於辛西婭的意義,死而複生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也許是因人而異,但對於辛西婭的影響絕對不小。

這是他之後才知道的事,她又一次瀕臨死亡的經曆被一語帶過好像隻是一件尋常小事。

他們16歲的那年，辛西婭在失聯幾個月後在一個暴雨的夜晚出現在了他所在的安全屋的門前。

當傑森聽到門鈴聲打開門的時候，被雨淋濕了的辛西婭看起來跟以往沒什麼兩樣，如果她的左手沒有骨折，打好石膏的手臂的存在感沒有那麼強的話。

“晚上好，傑森，考慮讓我進去休息一下嗎？”亂糟糟的辛西婭問他，明明是笑著的他卻像是看到了以前那個第一次在他麵前流露出不安的辛西婭。

沒有過多的寒暄，傑森知道這不是一個好的開口時機，如果辛西婭想說，她自己就會說的。她縮在自己安全屋的沙發上，看起來疲憊極了，這真的很少見。

“Jay……”她開口道，“這次的任務可真難，難到要死了……唔，好像弄臟了你的沙發，真對不起啊。”

“如果你真感到抱歉的話，現在就起來把濕衣服換下來，我後麵再跟你算沙發的事。”傑森將毛巾放在她麵前，“等會兒回房間再睡，好嗎？”

沒有回應，她沉默著,隻是搖晃地站起走到他的麵前抱住他。像在外麵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的貓回來找她的飼主求安慰一樣，傑森沒有推開她。好極了，他等會也要去換衣服了。

他不喜歡她的沉默,傑森每一次都能從她的沉默當中窺見一個截然不同的一角,他

害怕最後看到個徹底碎裂的辛西婭。

好消息是認識她五年隻見過這樣三次,壞消息是影響程度沒有絲毫減小。最近的一次是他們正式的第一次一起在哥譚以搭檔的形式去搶了企鵝人的冰山餐廳之後的休息時間,哪一點是誘因?哦,那可太多了,羅賓時期的他也曾和辛西婭一起去吃辣熱狗,隻是現在變成了紅頭罩和醫生。

Fuck。他隻能這麼來形容自己看到被阿爾忒彌斯提著的她的心情。

29.

阿爾忒彌斯挑眉,鬆開拽住傑森後頸處的衣服，“你認識的?”

傑森一隻手捂臉,有些無奈地說道:“嗯,她是來幫忙的，我早該想到你會來的。”

辛西婭完美落地,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你知道我是個樂子人嘛,親親傑寶,這麼大場麵的事情我怎麼可能不參與啦。”說著還在原地扭捏了一下。

傑森張了張嘴,最終也沒有說她什麼。庫拉克這個地方承載了太多對於他們而言不愉快的色彩,血淋淋的傷疤觸目驚心,他們都很有默契不去提起,放任傷口在那裡。她以自己的方式安慰他,告訴他自己是被在乎的存在。

辛西婭其實很笨拙,她是連自己情緒都弄不明白的家夥;她也很聰明,在每次他跟老頭子起衝突時解圍,擅長用自己的方式去開導雙方,並且從來沒有露出過自己的馬腳。如果不是這件事,或許接下來會一直被瞞著，大概。

而現在還沒有走出去的不是他,而是將他救下的辛西婭,那個笑嗬嗬的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辛西婭。

“嗯。”他隻能這麼應下,假裝沒有任何事的樣子。

“你在這兒啊，雖然我沒覺得你會死於墜機，但我也得承認，我沒想到你會跟一個大屠殺戰犯同流合汙。”阿爾忒彌斯的話將傑森的思緒拉回，現在可不是懷念的時候。

“我也正準備對你說這句話。”傑森對準她身後的敵人開槍，辛西婭乾脆利落地敲暈了好幾個人。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阿基拉會把太陽神之弓從將軍那裡收繳的 ”

“合情合理，無懈可擊的計劃。除了將軍說弓不在他那裡之外，弓在她手上。”

“我讚同大紅，假如你們說的這把太陽神之弓，是世界上最具殺傷力的武器。如果它在將軍手上，你覺得他會選擇不使用嗎？”辛西婭的腳用力一蹬，將一個敵人推到了阿爾忒彌斯的攻擊範圍內，看著這姐們一個拳頭就搞定。

“所以你們選擇相信他，而不是一位希瑪塔。”阿爾忒彌斯沉默了一下，“…他在撒謊…”

是嗎？傑森看著阿爾忒彌斯將刀架在了將軍的脖子上。

“從實回答——太陽神之弓在哪？！不然我就讓你的頭和腦袋分家！”辛西婭毫不懷疑如果這位將軍撒謊，阿爾忒彌斯的刀就會落下，為他的謊言付出代價。

將軍哪怕是到如此危難關頭，麵臨著生命威脅仍頭腦清晰，“你真的覺得我會傷害我自己的人民嗎，女人？！問問你自己——誰真正恨庫拉克人入骨是他們的領袖——還是你的？！”

“讓你的人退下。”

“絕不。我不會丟下我的市民任你們憤怒的女神宰割。要想讓那發生，除非你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真是精彩的發言，辛西婭要不是看現在場麵不合適都要鼓掌了。

“那就死吧！”一隻像火焰做成的箭矢射中了這位將軍，將他整個人徹底點燃。

“呀啊啊啊！”被火吞噬的痛苦讓男人叫出了聲音，很快聲音就消失不見，隻留地上的一攤餘燼。